在故乡的印记中,有一扇门始终虚掩着,那就是老台门。它似开未开,似关未关,却总是给熟人以方便,给陌生人以警示。黑漆漆的门上吊挂着两个大铁环,可以是扣门之用,也可以是防盗之用,只要门一动,这两个门环就会发出丁当的响声,整个台门内的人都可闻见。即使没有这两个环吧,人们也是能听到有人进出的,那门臼里传出“吱呀”的声音,在台门内回荡,因熟悉而亲切,因陌生而生涩。
这老台门,也真够老的,大多数的木质都像耄耋老者脸上的皱纹那般凹凸不平,一条条深深的凹痕,似是萎缩的肌肤一般,且显露出筋骨来,带着毛刺的厚木板透出原本的黄褐色,从黑漆中扩张开来。剥落或蛀损的地方更是显出木的本质。门槛有十多公分高,早已磨得光滑发亮,人有意无意的踩踏,物件的进出,也在这些地方留下痕迹。
台门外通常会有一两根长条石凳供人歇息之用,老人们喜欢在这里谈天说地,报道时事,小孩们喜欢在这里逗留玩耍,摆设“小家”,妇女们也喜欢在这里勾针引线,挑衣织袖。这里风雨吹打不着,烈日晒不到,可谓惬意。上面常有住户,木质的楼房人若行走便可闻其声,是阁楼一般。春夏常有燕雀在头顶的木梁上做窝,但人们从不赶它们,任由它们自由来去,也因此,地面常有燕粪之类的需要打扫。除此之外,会有一两条狗也在这里歇息,舒懒地躺着,或在大热天哈哈地吐着舌头散热,或警觉地察看来往的生人,一旦发现有进得台门的,也要叫上两声通知里面的人。
台门里的人有不少是亲戚,虽不是近亲,但也是在这个村子里的同宗,即使不是同宗吧,相处得久了,人与人也像是沾了亲,带了故似的,彼此再无两家话,亲和地很。即使出了什么事,互相照应一声,便都参与了。平时彼此有些什么事情出去,都请对方代为照看,特别是成人们都上班去的时候,这里便只能由一些老人代为照看了,也就有了冬日暖阳下人和自然、老屋和台门全都慵懒的样子,宁静得只有村子里偶尔的几声鸡鸣。
人与人之间的和谐是有目共睹的,不仅互相照看,还一起切磋,在台门外总会有在一起聊天的人,门口的石凳不够坐了,就搬出些竹椅来,茶余饭后,工作之暇,都能互相攀谈,老少咸宜,男女不限。台门口不远处,往往是河道,坐拥秀水流过,其乐融融。
那扇虚掩着的老台门随时打开,随时带上,进去看一看里面的故事,出来时快乐洋溢在脸上。
(时2006/07/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