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睛里有雪
魔力大脚丫
我是个平凡的女孩，在平凡的城市中过着平凡人的生活。我最喜欢孤孤单单一个人整天泡在图书馆里。
我是我们家中最大的孩子，9岁了。我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母亲最宠爱妹妹，因为她是最小的。
母亲总是给妹妹买最好的衣服，到小商店给弟弟买次品货，轮到我时就要等上一段时间到市场里买减价段码的货。
但是我从来不抱怨。
我已经习惯了这种不公平的生活。能够平平安安的好好活着，我已经感到很满足了。
那次是个雨夜，远方的姑姑和姑父到此地办公务，顺便过来探望我们。父亲在酒店订了一桌饭，准备在那儿好好款待他们。
妹妹穿上了那天前新买的牛仔裤。母亲牵着她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地唠叨不要把新裤子的裤脚溅上泥巴。
父亲拉着自己唯一的儿子，想姑姑吹捧他是多么淘气又聪明。
后来，他们都乐呵呵地进了酒店，只剩我一个再外面傻站着。
雨还在下，寒风呜呜地在我耳边划过。
没人想着你。我听到一个声音说。
我也是个孩子，但是我就像个没爹没娘的臭孩子，很少有人注意我。我不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是我根本就是个不该出生的孩子……
我垂下脑袋，傻呵呵地笑笑。
傻丫头，鞋带开了。我告诉自己说。
我下意识哈下腰系鞋带，尽管刺骨的寒风中夹杂的雨点打在我脸上和外套上。
就在这时，我听到有辆车急急地转了个弯，然后车灯恶狠狠地打在我右脸上。我没回头注意那辆快车，因为我以为他不会撞到我。
但是我错了。
我觉得有个庞然大物猛烈地撞上我的骨头，然后自己的身体像弹簧一样飞了起来。
在空中，我清楚地看到酒店里那一大家人已经上了楼。
直到我自由落体般的摔到地面，我也没听见刹车的声音。
呵呵，想必那喝醉酒的司机也没注意到我的存在吧。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而我却什么感觉都没有，甚至痛的感觉也消失全无。
接下来是脑海中一片空白。
……
等到我的意识再次出现时，我已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无法动弹。母亲和父亲都在我身边，还有弟弟妹妹。
怎么突然一下来了这么多人！
后来我才知道，我很幸运，我活了下来。
但是我成了植物人。
母亲为了我辞去了工作，整天守在我身边。她瘦了很多。她的双颊变的更加苍白了。以前带着有些紧的手表现在也都松垮了。还有她的嘴角……
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好好活着。这是她说过最多的话。她总是怕我不想再活了。
父亲也会在每天下午刚下班赶到医院来看我，给我带食物和书。有时候弟弟妹妹也会跟过来看我。
他们都希望我能早点醒来。
有的时候听着母亲给我读书上的故事，我会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原来母亲知道我爱读书的习惯，才托父亲每次给我带些书来，读给我听。我的生活多么安逸，我曾想自私地永远埋没奇迹。但是我不能。
我不想看见他们消瘦的脸颊和伤心的眼睛。
每个孩子都得到同样多的爱，只不过幸运的孩子能更深刻地感受到她。其实，能不能感受到那份爱并不重要。只要自己知道有那份爱的存在，就足够了。
那年冬天的早晨，母亲如同往常一样拉开病房的百叶窗帘。外面很亮，明媚的阳光携带着新鲜的负离子空气敞进屋里。多么祥和的气象。
外面下雪了。母亲告诉我说。
这时门铃响了。母亲放下手中的花瓶去开门。我用肉眼望见窗外一片雪白。那棵可爱的银杏早已披上白色的裘皮大衣了。
只听见羽绒服发出的沙沙的声响和那急促的脚步声，妹妹拽着父亲的手直奔我的床头。父亲扯下她的帽子，抖了抖上面的雪。她那红扑扑的脸颊还冒着热气。
姐姐，我有三天没看到你了！妹妹冲我嚷嚷道，外面的雪好大呢！你快醒来，要不然错过了就没机会啦！
错过了还有明年呢。那时侯我就……
然后是一段莫名其妙的窒息的沉默。
妹妹盯着我的眼睛，显出一脸疑惑。
我茫然了。突然有种想笑的冲动，可惜我笑不出来。我还真不知道她有什么不明白的。
姐姐，她叫道，你的眼睛里有雪！
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意识到是窗外飘零的雪花映在我的眼睛里。
然后我看到母亲用手捂住嘴，本来红红的眼睛里又浸满了泪。
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好好活着……
我觉得自己的眼睛开始发热了。
如果我醒来，我会告诉妹妹：现在雪融化成水了。
2006-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