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时光。
【上.续】
回忆之好,在于从容二字。
未来之好,在于未知二字。
赶上这毁灭的时光,街上车水马龙,酿造了一个多灾的噩梦,在绝望的沼泽中深陷。
在某个夜晚里,我一直在等待电风扇会亢奋地旋转起来,可到最后都是徒劳,以至于我昏昏沉沉地入睡也保持着伏在电风扇前的桌子上的僵硬姿态。整个夏天的热浪都没能将骨质里冰冷的诀别感消融,任由其凝结了盛夏的空气。
在某个夜晚里,天也是漆黑的,视觉靠微弱的烛光维持,温暖地绒光洒在苏柒婶慈祥而宁静地苍老脸庞上。我以卑微地维护姿态蜷缩在苏柒婶的怀里,伴着窗外此起彼伏有些沙哑聒噪的蝉鸣和淡淡的薄棉花香入睡。
在某个夜晚里,我又做了那个有阿颜、有阿岁的梦境,恍然又遇见幼时的我,年少的他们。苏柒婶看我们在薄棉树下,还是温柔的笑,有薄棉花清香的雨水斑驳了朦胧的梦境。
所有人都在风中磨砺的迷茫的心,背影在一点点延长,直至长成坚硬的轮廓。我无可抑制地,爱上了我年幼的倒影。
阿岁捻灭了手里的烟头,捻灭了三个人一起安详美好度过未来的所有假象。
毕竟还年少,无论如何都不像湮灭在这个小镇上,想要出去闯荡一番的想法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也无数次地幻想将来要去城市的模样,勾勒出许许多多的轮廓,更抑制不住的冲动想要去城市走一遭,无论如何,都要走一遭,至少不让自己后悔。那个时候永远不明白城市僵硬的机械声捏灭了多少可悲的幻想,在城市的手掌里无数次打跟斗、跌打滚爬有多么痛苦。
在人生路上,纪颜终是比我们先行一步,也先一步落入深渊。
听谁说阿颜在城里找了一份工作,安定下来。
听谁说阿颜在城里被骗走了大部分钱财,居无定所。
又听谁说阿颜在城市里孤苦伶仃,被吝啬的上司扣走了工资后一怒之下辞去工作。
……
一切都是听说,太多不确定性。
我对苏柒婶说我也要走出清欢镇,要给婶赚好多好多钱,报答婶。她只是弓着那日渐沉下去的背,为不可觉地叹息一声,爬上皱纹的眼角轻轻抽动几下,看不清她浑浊的眼里流露出复杂的眼色,终究是什么也没说。那个时候阿颜消失在大城市的茫茫人海中,了无音讯,只剩我和苏柒婶相依为命,看天,看地,看遥远的地平线,穿透了滚滚的飞尘,磨尽了岁月的折磨。苏柒婶的背上,像是积淀了许多年的尘埃,驼背蹒跚,只到了我的脖颈,她保持着这个僵硬的姿态,一语不发。我清晰地感觉到了那种诀别的悲伤,就像我当初与阿颜告别的一样,不过这次沉沉地落在了苏柒婶弓下的背上。我还是依稀记得当初坐在她怀里甘然入睡的模样,温暖的感觉蔓延进毛细血管中,让一幕时光闪了光。
那些话多少有一些年少轻狂不识愁的滋味,我游弋在少时单纯和恩宠间不能逃潜的思想,就像阿岁说的,在这个酒绿灯红的社会里一次次被挫败,钝了青春的锐气。
阿岁打来电话,在电话那边似乎可以用电缆相连的辛酸陈述他不想让我来到城市的劝说。他说,素颜,这里有你太多的未知。
素颜,你知道吗,你的父母就在这座城市的一起建筑事故中消失的生息,谁都不知道他们是生是亡;阿颜被骗子敲诈去上万的金钱,去投诉警方却以未结的说法拖了一天又一天……充满了这样的不定性。驼背蹒跚的老头;衣衫褴褛的疯子;目光游离的乞丐;神色呆滞的行人。你看到只有天真愉悦却没有大人成熟的思维,你无法正确衡量出这条道路上的坎坷,你没有恭顺于世事的处世经验,只有挨骗受欺的份,清欢镇的时光与北以城是两个世界……
他的叨念就像当初阿颜离开时一样,多了分世事的沧桑。
我还是义无返顾地冲向这个城市的围城,为了苏柒婶,为了让自己放纵一回。他们扮演了待久去保护的角色,而我就是被护在巢中的雏鹰,不解他们的无奈与保护,任性地冲了出去。也因为这样让我的青涩被这所城市所窥视,狠狠地蹂躏。
城市这个拥有光鲜靓丽外表的陷阱终还是让我不顾一切地陷了进去。
苏柒婶站在那里,看着我奔向公交站,她的目光同日出一起明明灭灭,涌上的多年辛酸不断飞逝,只有我决绝奔去的背影。
我没敢回头,我怕看到那刹那涌出的泪水。苏柒婶还在我年幼的记忆里给我和阿岁阿颜咿咿呀呀唱起不知名的小调,在黑夜里带着我们走向破晓。
城市里的倒影倾倒在地,连飞鸟都不愿意掠过这片繁华下的荒芜。混乱不堪的市容,肮脏的的街道,恶心的臭味,在悲观的时候我看到的只有这些,不悲观的时候出了糜烂别无可挑剔,可是糜烂糜烂了整个城市,城市的森严感让人感到窒息,感到遍地的亡灵在游荡。所有人按照自己的思维维持这个城市运转,无论是破落的乞丐,失意的青年,失业的流浪汉,偏执的艺术家,他们高歌、疯狂、冷漠、坚决。
补苴罅漏,无论怎样,我依旧游离在这个让我感到无比阴森的城市中,钢铁与机械将我的四肢牢牢地捆绑,挣扎地越激烈越是唤醒整个城市的兽性,兽性近乎疯狂地向你席卷,你痉挛着像个亡命者,无可奈何而又抗争激烈,扑灭了你最后的信仰最后的希望最后的生命,留下空虚的躯体任由机械的轰鸣声将其粉碎。
清欢镇的空气是常年温润而潮湿的,滋养起清欢镇明净的万物。水润和了藤蔓蜿蜒了碧绿的青瓦,疏密有致;孩童放飞的风筝在风中飞得很高找不到地面上的投影,银铃的笑声一串串跳跃;荼蘼尽过,残花未尽的河边柳堤碧荫下仿佛一刻风动都延伸到永恒……
我无力的逃匿这,一边无比渴求回到清欢镇又无比央求着自己留下来。
留下来,在这干燥的土地上生存下来。
挣脱了钢铁的束缚又被坚硬的铁笼所围困,兜兜转转走不出这庞大的迷宫,漫天飞舞的是那些诗人愤怒而又隐忍的怨灵,他们吐下的唾液让我感到他们的残骸在地下愤怒的嘶吼咆哮,嘲笑我蹩脚的描述。
酵母菌无声在高大建筑倒影下吞噬每一缕多病的阳光,整个城市的背景是天空苍白灰霾的片底。
我租住的房子在离大学很近的一条街上,穿过一条街就可以看到大学里不停摆动的钟塔,屹立在千层万穷筑成的校园里。
我在午后昏暗窗台的窗台上种下了不合时宜的时样锦,意料之外的微小绿叶给了我在这个城市的生机。房东尖酸的嘴脸戳戳逼人,让我无比的难堪。夜晚光鲜亮丽的灯光下照亮了许久不眠的我,看到这个城市陶瓷般光滑的表层,轻轻一敲就会碎掉的脆弱,用虚伪欺骗构成的框架支撑着它捏在的腐烂,用醇香的美酒滋味掩饰败絮其内。我在炎热的盛夏阳光下苦苦寻找弥补房租的工作,汗水浸透了在市场上买的便宜劣质的T恤。
忽然感觉一下子承载了太多太多我所未知的压力,沉重地像是坍塌了我的象牙塔。
那些得心应手的盗贼掠夺了清欢镇上所残留的遗世美好,五光斑斓的灯火开始通明在清欢镇上。这些欺骗性的伪造,烁石流金,色彩绚烂的服饰从街道两旁陈列出来,尖锐的喧嚣击穿了本来清明的天空。镇上的人们还是有条不紊的过着各自的生活,很快就适应了这变化不定的钢铁现实。他们不为自己所破坏的宁和感到罪恶,只顾着奔向纸醉金迷的腐烂不堪。
苏柒婶还是住在原来的老房子里,瓦房倾斜,残破却温馨,不停地哀悼,罪孽啊,罪孽。
我听到电话里苏柒婶对钢铁攀爬的悲哀,听到她苍老的声音。那么不感枯燥,一遍又一遍地叨念,这让我无比心酸的思念——
回来吧,回家吧。
泪流不止,不可抑制地倾斜流淌。我的十指无助地捂住脸,泪水在我的脸上流泻出年岁与成长、城市与乡村、思念与固执的无可挽救的哀伤。
人生是一本剧谱,不是你父母的后续,不是你儿女的前传,不是你朋友的外传,是一本真真切切的你的自谱。你在台上的一切台词都是哑然无声,小丑般表演给冷漠的观众,披上了戏剧性的外套。生活就是这样,如果希望是火,失望时烟,我就在一边点火一边冒烟,在烟尘滚滚中艰难前行,被火烧掉了退路,有看到火在前方烈烈燃烧,穿过硝烟继续前行。
【未完待续】
桃子你好好接吧>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