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是维持生命的必要条件,当然如果我还觉得阳寿未满的话就不敢不满足这个条件;假如我想绝食,那肯定是我自己吃腻了。
手捧高级中学课本的时候,我成了每七天只能回家一次的谗猫。学校里没有食堂,吃饭了问题。另一位蜀山的同学WY中午不回家,也就成了我的“铁饭友”。
上午的最后一次铃响就是我们的“开饭铃”背起书包奔向机关食堂,勺子在饭盒里一路欢快地蹦跳着。不管怎么说,肚子是没有罪过的,不能亏待它。走过岗位的时候心中总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生怕那个大兵会忽然伸手将我们拦住:“干什么的?”,不过不要紧,我们的书包已经证明了我们绝不是拣破烂的。有时候赶的巧,正好身边有一辆挂旗的轿车行过,那卫兵便会“啪”得敬个礼,这样的荣幸常常令我自豪万分。
看到WY老兄细嚼慢咽的样子我真是难受,可是一想到吃这么快不利于消化,也就学着放慢了速度,那时候大约是讲到《鸿门宴》,语文老师讲樊哙时提了一句:“吃饭快,英雄哉”,我顿时受到了鼓舞,虽然我在形体上和英雄相去甚远,然而能和英雄在吃饭上平起平坐也是三生有幸了。从此以后吃饭的速度更是风驰电掣了,没多久WY老兄进食速度就能和我相媲了,再后来他比我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WY老兄大概是吃青椒的高手,有抄青椒,他乐得手舞足蹈要了一份;我看那青椒油光碧绿,挺可爱,也要了一份。吃到一半的时候,我已深刻理解了请教的那份火辣,不得不俯首求饶了。看了看WY,满头大汗的他不住地吸气,蓦地站起来:“哎呀,我受不了”,直奔水池而去。而我此时胃里早已翻江倒海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洒家再也不吃这玩意儿了。
晚饭时我便成了孤家寡人了,不过有时碰到和大兵坐一起,他们说的全是方言,叽里呱啦地听不懂,和我听英语台广播时感觉一样。有一回,听他们说:烤地瓜楞好。我私下里想:从没有听说过地瓜可以烤着吃的,看来是一种美味了。以后每当我看到烤山芋时就想着烤地瓜该是个什么味儿,直到几年以后一位山东的大学同学才给我解释开,山芋在他们那边就叫地瓜!
好景不长,我一次在茄子中吃到苍蝇后不久,食堂由于管理不善而洗心革面升级为餐厅,所有吃廉价饭的穷鬼们便被扫地出门了,于是我们移师到另一个食堂,这中间有一段小小的插曲。学习越来越紧张,陆续有一些同学不回家了,凑在一起吃盒饭,这是一段最辉煌的日子,从一大堆蛋白质、淀粉和纤维素组成的食物中挑选我们的佳肴,围坐一桌,高谈阔论。老板也特客气,一看我们是学生,立即将两块五的盒饭降价百分之二十,并且免费供应假扮成刷锅水的营养菜汤。这样的游击战也是很辛苦的,特别是在卫生大检查后,店主们利用了一切伪装术展开巷道战。通常用暗号和我们联系,也会有伪装成过路人的店员忽地走到你的面前小声问:“喂,要吃饭吗?请跟我来。”而我们吃饭时则惶恐得如地下交通员在秘密开会。终于这样的快餐店在工商管理部门的地毯式轰炸下一个不剩了,我们的流浪史也就告一段落。
我和WY走进另一个机关食堂,好象受到了厅长级的待遇。卫星电视、中央空调,还有免费使用的电话,饭菜比原来要好得多而且便宜,可以在清凉的大厅中看看电视、聊聊天。当然并不是每天都有这样的享受,遇到别人会餐的时候,食堂会给我们这些外来客另开小灶,请我们进更大的餐厅,连汽车都放得下,站在车缝中边享受日光浴边嚼着土豆丝,这种感觉是难得的。
当我和许多陌生人同坐在一间教室里,手里拿着绝密试卷的时候,吃饭显得那么次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