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末端,叶城加入了美术社,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
第一次走进美术社的时候就能看见贴满了一墙的画,绚烂得好像梦境。其中最大的一张画面上开满了三月的蔷薇花,大丛大丛的。右下角写着,高一(6)。姓名不知怎么的看不清楚。但也能依稀辨认第一个“安”字。
难道是安晚么?
他摇摇头,然后就看见身边站了个女孩,白裙子,目光比蔷薇花还要纯净。“为什么对着我的画摇头?”
“这是你画的?……你认识安晚么?”
她一脸明媚的笑意,看着他。“你认识吗?”
原来不是。
“不认识……你呢?”他有点失望。
“算认识吧。怎么,你找她有事?”那女孩注视着他,用一种复杂的目光。
“嗯。”他鼓起极大的勇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封得很整齐的信封。“你可以……帮我把这个交给……安晚么?”
她肯定地点头,检视着信封上的名字。“你叫叶城?”
“对的。你呢?”
“叫我安早吧。安晚的姐姐。”
说起来安晚这女孩子是叶城未曾谋面的。只听说她是美术社的社长,曾经的几张油画让他惊羡不已。画面上都是花朵,笔触格外的敏感细腻。后来他就写了信准备认识她。
叶城在遇见安早的时候就想,安晚是不是也像她姐姐那样有干净的笑容呢?如果是那样,该多好。
第二天去美术社,叶城在门口碰见了安早。她正用一根细细的笔在画纸上勾着轮廓。
“来要信?这个是给你的。”
他感激地冲她笑笑,然后就伸过手去拿。
啪。
没有料到手臂一晃动就把安早的画架碰倒了,画笔,白纸,颜料盒全都在一瞬间跌落地下。一片狼藉。
他吓呆了,手足无措地帮她拾,可是颜料盒都已经摔坏,五彩缤纷的颜料溅了一地。她
的白裙子也被粘上了大大小小不规则的颜色块。
就在这时候美术社里的另一个女孩子沈落看见了,惊讶地叫:“叶城你居然打坏了她那
么喜欢的颜料和画笔,这可是她攒了很久才买下的一套画具!”
“对不起,我……我……”他窘迫得想立即消失在她面前。
安早只是微笑着说:“没关系。”
叶城离开美术社的时候就发誓一定要赔偿安早一套精美的画具。可是去文具店一问价钱,让腰包空空的他又没了主意。
他决定省下早餐钱来买。可是在饿了两天以后,热乎乎的一包早餐被递到他面前。是安早。
“不要再这样了。安晚知道了你这样子,一定不会高兴的。”
叶城看着面前那个笑容灿烂的女孩,点点头。其实他清楚对他来说,安晚仅仅可以做一个普通朋友。他现在开始在乎另一个女孩子,她会一直一直安静地微笑,仿佛一个初冬的雪人那样干净。
这个女孩是安早。
安早带来安晚的第五封回信的时候说:“叶城,周日美术社外出写生哦。不要忘了。”
周日。在那个弥漫着初夏味道的公园,突然开始下雨。叶城慌慌张张地将自己的绘画用具收好,突然一把蓝色的伞就举在他的头顶。
安早笑吟吟地问:“没带伞?”
“嗯。”他有些不自在,就只答了一声,没再说话。
过了不久雨就渐渐停了,大家从避雨的亭子里跑出来。安早忽然叫:“彩虹!”天际上有半道影影绰绰的彩虹,透明多彩的模样令人想要去摘它下来。
叶城迅速掏出笔记本画下了那道彩虹,还有那个笑得比彩虹还要灿烂的女孩子,安早。他把她画成了抱膝对着彩虹坐着的样子,身边还有丛丛紫蔷薇。
她看见了,笑吟吟地问:“这画的是我?”
“还可以吗?呵呵。”
安早用很清澈的眼睛盯着他的脸,带点犹豫地轻轻问:“叶城……你不觉得这画上少了一个人么?”
叶城没有看她,低着头玩弄衣角。其实他很想说,我想要把自己画在你身边,永远保护你。
可是不知为什么他竟然没有了勇气。他只是装作轻松地说:“没有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她仰望着天空,笑答,“没事。”
第二天在美术社没看见安早。叶城满头大汗地在教学楼里找她。最后才发现她静静地坐在校园的蔷薇花丛边,往常停泊在她脸上的那朵微笑早已经消失殆尽。她脸色苍白,紧紧咬着嘴唇。
“安早,你怎么了?”
她勉强笑着:“没事。”
“对了,安早。”他也蹲下来看着她,“安晚那里……”
她抬起头,用很认真的口气打断他:“你是不是喜欢安晚?”
叶城慌张地躲闪她的目光,脸一下子通红,不知怎么的就开始像失语症那样找不出话来为自己反驳。“我……我……”
“那好。再见。”她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个小小的白色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心里感觉好像是自己天空上的太阳落了一般,鼻子酸了很久。
可是竟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他在那天晚上终于下定决心要表白。写了封信,采了束蔷薇花,就一起放在美术社里,那个安早通常坐的座位边。
那天安早来的特别晚。她还红着眼睛。叶城紧紧地握着拳头,心痛得要命。
可是不知道怎么安早竟然没有坐那个平时坐的座位。她背着包坐到了离叶城很远的地方。
于是那个她平时坐的位子就空了。蔷薇花孤零零地在小小的抽屉里绝尘地开放。
他只得取走了信,从此就没再见到过她,表白的勇气也早已随着岁月的流失一起没有了。
沈落找到他是在夏末。那时候蔷薇花早已凋零得无影无踪。
她大声质问他:“你对安晚说什么了?害得她那么伤心到现在。”
“安晚?”他的脑袋转了很久,也没想起来说了哪句伤害人的话。
“她现在难过的要死,你这个罪魁祸首还在这里逍遥法外!”她一把拖过他的手。“去找安晚。”
叶城也就跟着进了高一(6)班,主要目的还是能看看安早。她怎么样了?还好吗?
沈落带他进入空无一人的教室,来到第一排的一张桌子前。有个白裙子女孩坐在椅子上,静静地拿着铅笔画什么。
是两个互相倚靠着人。背景是那么迷人的彩虹,以及蔷薇花。
叶城叫出声来:“安早?”
那个女孩抬起头,正是安早。
这回轮到沈落叫了,而且声音中充满了奇怪:“什么?安早?安晚的姐姐安早已经上大学了,拜托你看清楚一点吧,这是安晚!”
安晚?安早?
安早看着叶城,苍白地微笑着:“我是安晚。我以前是骗你的。”
叶城看着她那个勉强的笑容,心疼地问:“你怎么了?”
“没事。你不怪我么?我以前骗你那么久。其实我就是安晚,我只不过……”
他再度瞟了眼那幅画,突然发现那两个依偎着的人原来是一对少男少女。并且,那个女孩穿着白色的裙子。
他再也忍耐不住,冲动地拉着她的手跑出教学楼,来到那片蔷薇花丛前。
“安晚,我……我……其实,我早就想对你说……我喜欢你。”他咬着嘴唇,心里不断说,坚持,坚持……不要害怕……
安晚抬头看看他,泪水一下子涌过了面颊。她哽咽着:“叶城你这个大傻子,我等你这句话等了那么久,你为什么不说……那天。你画彩虹的时候我问你,画上是不是少一个人……我就是要你说,少画了你……555……”
叶城拉着面前这个恣意哭泣的女孩,突然有要流泪的冲动。不管怎样,他知道,彩虹已经降临在他们的生命中。
安晚,我们的童话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