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梦外
啸仙中学初三（6）班（已毕业）陈晓瑾 CXJHY
专辑：浙江寒春作文吧
【“小荷”主题征文赛】如今我所在的城市，同样有许许多多的色彩和声音。在许许多多人中间，我过着喧哗的生活。我总是在某些时候不由自主地想起小荷，想起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时光。一个人走在下着雨的空旷街道的时候；满地黄叶随风飘舞的时候；站在阳台上凝视着万家灯火的时候；
一
我已经一个人住了很久。
我的家在树林边，是淡灰色石板盖成的小屋。前后都爬满了青藤，结着珊瑚豆一样的大小不一的淡绿果实。它们总不凋谢，但也不开花。
我没有邻居，也没有朋友。
我有时坐在门前的石阶上，用小石子给地上的蚂蚁设置一些障碍，只为消磨一些时间。忽然一只蝴蝶从我的眼前掠过，当它闪动在阳光中时，我看到了彩虹。
我追随它来到一个荷塘，满塘荷花有的完全盛开了，像如来佛坐着的莲花盘，高贵清纯，有的才露尖尖角，却早有蜻蜓立上头。塘边开满了花，叶子和花分得了同样多的颜色，色彩斑斓的蝴蝶簇拥在花的上面。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多的颜色。荷塘的不远处是一个爬满树叶藤蔓的小屋。从小屋里出来一个人，随从的还有很多和我年纪相仿的孩子。当她看到我时，笑了。只有她的笑，最能透出荷花的淡雅，中秋夜晚月亮的单纯，以及阳光里那丝若即若离的暖意。她那平凡的面目就在那瞬间盛放出了色彩。
很快我知道，她叫小荷。这些孩子经常聚集在一起品尝果实。他们在门前亲手栽下属于自己的一棵树，然后对着那棵树讲故事，马上就会结出一个果实，他们互相交换果实品尝味道，闭上眼睛，就会浮现出故事的情景。
有一次，我吃了一个小孩的果实，嘴里像含着一股风，夹杂着薄荷的清爽。汁液流进身体内，化成永恒的悸动。闭上眼睛，这悸动引导着我，纵马越过广阔的平原，那里，有茂盛的树木，浅茸的草，小溪静静地流过，潺潺的水声就像是一连串的笑语，马蹄打在土地上，发出柔软的声音来，眼前是连绵不断的青山。我在幻想，那青山背后是什么？是大海么？海后面是什么？是飘渺的仙山么？山之上是什么？是可乘而游于九天的浮搓么？想到这，我就笑了。似乎很久没有这么笑过了。
在小荷的鼓舞下，我与哥伦布一起，发现了野蛮的美洲；与凡尔纳一起，八十天征服了世界。我看什么东西都是立体的，翔实的。它们有着生命，热爱表演，会绘声绘色地讲出一个又一个的故事。
原来，世界可以很大，而不只是那片用粗糙的灰帆布做的天空。
二
有一次，因为下了很多天的雨，天空浸得太湿太湿了，低低地垂了下来，垂到了我的头上，我轻轻地触摸了一下。
天空渐渐干了，像一顶帐篷一样，又升高了。
雨停下来的那天，我站在树林里看着天空，曾经那么近那么近，近得可以摸到的天空，会不会送给我一条彩虹呢？我记得小时候的彩虹，白雪公主和王子会在上面跳舞。
等了又等，等了很多天，一直等到下一个雨季，也没有盼望到彩虹。
使我不快乐的事情，还有很多。
凉凉的雨日夜下个不停，门前的小溪水会漂褪颜色，洗过的衣服，都褪得深深浅浅的，半透明的灰色、白色和褐色，未来的事就越来越模糊。
花儿开了又谢，云儿卷了又舒，伤感的日子在一天一天地复制。
我用这些感受结成果实，递给小荷。于是她的眼睛里充斥着同样的迷离与忧伤。我们就这样呆坐了很久，一直到黄昏。夕阳的余晖映照着她的脸庞，嘴唇轻轻地动了几下，悄悄地说出一些话来。
“那是因为你的旧彩虹被时间老人收起来了，你必须再向他要一条新的彩虹。沿路他会给你设置很多关卡，有的人靠运气通过很少的关卡就得到了，有的人一辈子也得不到。”
三
出发前，我仔细收集了很多落叶，放在太阳下晒干，做成了蓬松的、有秋天树林气味的枕头。
没有和小荷说再见，我似乎没有说再见的习惯。那个枕头成了我们之间联系的纽带，不开心的时候会拿起来闻一闻。
那以后，三年过去了。
如今我所在的城市，同样有许许多多的色彩和声音。在许许多多人中间，我过着喧哗的生活。我总是在某些时候不由自主地想起小荷，想起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时光。
一个人走在下着雨的空旷街道的时候；
满地黄叶随风飘舞的时候；
站在阳台上凝视着万家灯火的时候；
……
终于有一天，寻找新彩虹的旅程暂告一段落。然而我发现，我变了，我不再喜欢那个整天说着“青春是道明媚的忧伤”的男孩了。突如其来的改变让我慌张，我需要回去。
四
从前我认识的围在小荷身边的孩子很多都走了，或许他们也去寻找新的彩虹了。一群新的孩子，有的如阳光般明媚，有的眼里下着玻璃珠一样的雨。
我知道，人年轻时总是活在巨大的幻觉之中。正如有人依靠摇滚产生的荷尔蒙引发继续生存的信心，有人加入帮派来壮大幼小而薄弱的生存意志。而我，则需要他们来证明我还很年轻。
耶稣说，经常跟孩子一起玩的人，永远不会变老。小荷不仅没有变老，她那浅浅的酒窝告诉我，她愈发年轻了。
大概又是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在作怪——是我变老了。
我回到这里已经两个月了，那片用暗绿灯芯绒做的青苔草地告诉我，我的确变老了。
既然老了，也就没有留在这个幻觉当中的必要了。
五
时间老人说，寻找新彩虹的第二段旅程就要开始了。
我带着树叶枕头来到河边，踏上了一叶轻舟。
“还是三年前那条河，水草如尼罗河的水蛇般娇艳。”
“不，人是不可能两次跨越同一条河流的。”船夫说。
六
梦醒了，梦醒时分写的文字总带着些慵懒的气息。推开窗户，一个头发苍白的老人在藤椅上睡着了，眼镜脱离了鼻梁，膝盖上放着一本书。老人在做什么梦？兴许是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一个荷塘，不远处有个爬满树叶藤蔓的小屋，屋里走出来一个人……夕阳的余晖照射在屏幕上，在一点一滴地告诉我们她的答案。
梦醒了，更漫长的梦还在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