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生日 ○王友国
真的，秋天说到就到了。
母亲是一座圆形“小岛”，我们在她的岸边停靠。今天是母亲的七十大寿，我在外地工作的兄妹们一起赶回家。一踏上故乡的土地，我的胸肺就阔了。阳光暖暖地照过来，我的心仿佛变得透明。宅院的石榴红红的，多像一个小巧玲珑的小灯笼。秋天多么美好，正是由于植物成熟，秋天才显得厚实、朴素。
“哎呀，快进屋吧。天热，别晒着。”这就是慈爱的母亲在和我们轻轻地说话。她站在门口迎接我们，每次都是这样。我知道，我们家的日子同许多农户一样，也一天比一天好起来。说这话的时候，我看见母亲的脸上荡漾着笑。挤在她小小的居室里，整整二十一口，哦，母亲乐得咧开嘴笑着，说这次聚齐，算是全家福了。
她的知足和喜悦是发自内心的。在田野里忙碌了大半辈子的母亲，如今可以享享清福了。“咱现在就是小康了。”母亲看着自己的孙男孙女止不住高兴地说。
在我的记忆里，十几年间母亲唯有这次过得最高兴。她张罗着要人把给孙男孙女做的棉衣棉裤一一穿将起来。虽然天还很热，但母亲的意思谁都不违拗，看着穿着花花绿绿的棉衣棉裤变得发胖的小家伙，母亲笑得合不拢嘴。“我知足啊，我的老运不错。”短短的一天，这样的话她不知说了多少次。望着母亲沟壑纵横的脸，岁月的沧桑好像就存在那里头，我握着她树根一样的老手，漫长的岁月也仿佛刻在那上边。她的博大的爱心，成了一个二十一口大家庭的磁石。她做这几件衣服，不知把老花镜戴了多少次，熬了多少个夜晚。童年，我们兄妹就是穿着母亲一针一线缝补的衣服，温暖着我们的生命。
母亲是个勤快人。在我八、九岁的时候，母亲还年轻，她健壮的身躯，微红的脸庞，倔强的个性，时常让我想起生命力极强的红高梁。那一年，母亲说服父亲多承包了几亩山地，将全身心投入到里面。等桃园桃子成熟时，母亲把甜津津的桃子一趟趟从山上挑下来，汗水浸透了衣衫。有一次，不小心脚下一滑，人摔倒了，母亲却抢着去护桃子，手上被尖石划破了鲜血直流，但母亲好似感觉不到疼痛，她只用一块棉布粗粗包扎一下，接着又晃悠悠地下山去了。几个秋天下来，我们家不但还清了债务，而且还有了剩余。“这都是党的政策好啊！”每次回来母亲都这样对我说。
秋天是美好的，它显示着成熟，显示着收获。小孩子们吃着甘甜甘甜的桃子叽叽喳喳地叫着，院里顿时热闹起来。姐妹妯娌之间的说笑，哥们弟兄们打牌胡搅，吵得小小的空间沸反盈天。但是母亲不烦，她喜欢家里各种嘈杂的声音，这声音好像使她感到自己生命的延续与发达。
我喜欢母亲唠唠叨叨地讲述往事。由于自己喜欢听故事，我现在也能编一些孩子们爱看的故事了。这得首先感谢母亲，我永远希望偎依在母亲身边听她讲无数遍重复的故事。我永远不会寂寞，永远不会把往事忘却。
啊，生日蛋糕的烛光映照着母亲灿烂的笑脸，祝福的歌声飘荡在耳边，乡情、亲情都在我们回家的日子里，升腾起温籍和温馨。然后又要分手，又有离别，并且重新酿造着回家的期盼，无论多么贫穷和富有，我们总是爱家，回家的日子——幸福和欢乐总会温暖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