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来自偏远的农村,山青水秀的故土孕育了一个质朴纯真的她。故乡多的是山,山外是山,山外的山还是山,山第一次使她累了。在这片土地里埋着她的祖祖辈辈,在这片土地上劳作的是她熟悉的乡亲们。土地也使她累了。可为了生存这是她们唯一的选择。高考终于使霞挣脱了土地这千年的绳索,使她走出了重重大山。二十年第一次出远门要独自到浙江去,父亲蹲坐在沾满黄泥土的门槛上,抽着闷烟。他也想给娃儿多装几个钱,可家里就这么穷酸。父亲紧锁的眉头是一个“三”字又是一个“川”字很深很深,是土地的颜色。或许他在怨这片土地,或许他在为下一个月的生活费一筹莫展,或许他在恨自己没出息,或许……父亲将双手揣在衣袖中,无奈的摇摇头,一脸的哭状走进了里屋。霞知道她这一去家里少了一个帮手,也便埋下了头。夏天的风吹过土院子,院外一丛芦苇抖动了几下,院里还是静静的。母亲已把用红布千层万裹的钱放在她出行的大黑布包里了,千叮万嘱要她一路小心,在学校别为了省钱饿了自己。
浙江果然是传说中的浙江,到处车水马龙。埋在大山深处的山沟几乎不能看到四个轮子的车子。记忆中山里曾出现过一辆黑色的汽,所有的乡人都围着绕着,管它叫轿子。车开走了,一群孩子在扬起的风沙中拼命的追逐着。顿时霞有了一种自豪感,仿佛她已是一个真正的浙江人,以城里人的眼睛重视蒙昧的村野之地。
军训期间,一样的米彩服,一样黝黑的脸使霞误以为他们是一样的。那种大山给予的能吃苦耐劳的品质甚至使她更出众一些。随着军训的结束,米色的梦也便结束了。所有的新奇也随之飘走了。霞照着镜中依旧黝黑的她比照着室友们在化装品催化下白皙的脸。她意识到他们永远是两种肤色的人。他们是白色人种可以挽着男友任意逛街,而她只能躲在寝室里啃干面包。霞终于知道她不是浙江人,浙江人没把她当浙江人,尽管入学后她已拿到浙江省的身份证。她不想溶入他们了。她是属于大山的。她厌倦了这里一张张陌生的脸,是与大山不同的严峻,那是一种冷漠。夜的霓虹灯模糊了霞的双眼,她想起了夜下宁静的大山。她习惯,她依恋大山的节奏。当一群群浓装艳抹的女郎檫肩而过时,霞忆起母亲土色的脸,那是大地的厚重和质朴感。
冷月无声,霞徘徊在西校区的竹林里寻找曾经让她厌恶过的大山的痕迹。很想很想母亲,很想很想那个隐蔽的大山。这一路过来摇摇摆摆,她不禁潸然泪下,高三为了省五角钱的车费三更起床摸黑走好几里路。为攒下去大学的车费那个假期她和母亲夙兴夜寐卖早点。霞的手指上依旧留有热水疱是炸油条时溅起的油花。霞记得那时很疼很疼却又是心甘情愿的。霞承认人生来是不平等的。上帝可以剥夺我活的富贵的权利却没能阻止我活的高贵。霞知道自己是被遗弃了但至少自己不能放弃自己。从此在霞的案头上多了几本《成功女性》,《通向北大的才子之路》之类的书。霞每天激励着阻击去面对生活,坚信圣地亚哥的话“假如信念还在,没有人能把我打败。”
不久霞找到好几份家教。她用自己挣的钱买了手机。虽不是最昂贵的但绝对是最珍贵的。这可是乡亲们没见过的玩艺儿,霞乐了。每夜霞将手机放于枕边,虽然她不可能受到父母的来电。一个学期下来,霞还将自己挣的钱寄回了家,她很幸福,有点胖了。可命运有一次捉弄了她。母亲住院了要做手术,山里人哪进得了医院。刚做完推销回来已累得筋疲力尽的她听到这一消息觉得天真的塌下来了,即便将一个暑假挣来的钱全抵上也只是九牛一毛呀。她哭了,再强的女强人也是会哭的,哭的如此淋漓。在朋友的援助下霞度了这一劫,擦擦泪,霞选择存活。
日历一天天的飘下,这学年霞拿了奖学金。霞喜欢夸父般追日,这是他的方向,他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