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在弄堂里站了多久,爆裂的水管周围很快就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是谁说过,生命中,不断地有得到和失落。于是,看不见的,看见了;遗忘的,记住了。看着地上交错着的影子,有那么一瞬间相信了这句话。小湛手臂上被热水烫过的地方渐渐红肿起来,在昏暗的街灯下晕开。我到附近的药店买了一支烫伤膏,店员神情略有些纠结的看了我一眼。
回到弄堂口的时候,望去是深不可测的黑暗,但依然可以看到一个单薄的背影站在水阀旁变,他的脚下是一块融化了的冰块。他似乎至始至终都没有挪过脚步。
“小湛!”我嘶哑着声音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了。在这个少年面前,我的悲哀是多么的微不足道。我顿了顿,才走到他身边。把烫伤膏抹在他的手臂上,用指腹轻轻地揉着。抬起头却看到了他紧抿着的嘴,好像害怕泄露了他的软弱般。哦,为什么你总是要这么倔强呢?
尽管已经是零下几度的气温,但是他的额头依旧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是因为疼痛吧。
小湛低头说了句什么。但我的耳朵已经灌满了间歇性的轰鸣声,我只是抬头对着他笑了笑。弄堂的尽头有一抹很温暖的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打在他的脸上。
回到家里的时候正好十二点,我看着分针“滴答”一声指向了十二。
人散的差不多了,冯意蹲在沙发边上似笑非笑地扬起嘴角。地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啤酒瓶和一些燃尽的烟蒂。空气里的烟草味让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我强忍着收拾好了屋子。一阵冷风灌进来,我轻轻地打了个寒噤。北京的冬天果然是变幻莫测的,白天的时候空气中似乎还会有点温暖的感觉。
就在我快要走回房间的时候,蹲坐在地上的冯意突然大哭起来。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由开始的呜咽到最后的放声大哭在我看来根本就是一场闹剧。只是我还没有把从弄堂里带来的一身寒气驱下就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突兀的事实。
她的脸因为眼泪的肆意宣泄而近乎有些扭曲,她的手紧紧地捂住胃部,眉头痛苦地纠结在一起。看到她这个样子,我的心居然没来由地收紧。我的记忆里应该从不曾见到她如此吧。她的怀里紧紧地揣着什么,被她的手刻意遮挡住了。
“夏夏。”冯意看着我,目光突然柔软下来。
而我,则被这一声突兀的“夏夏”怔住了。她紧紧地抱着我,微热的鼻息扑在我的耳际。
突然间感觉肩上湿了一大片,是冯意止不住的哭泣。我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清晰地想要给一个人温暖。而这个人,居然是冯意。手却不受控制拍着她肩膀,她带着酒气的鼻息不断地萦绕在我耳边。
“妈。”我唤她。
但我明显地感觉到她的惊讶,而惊讶的程度居然让她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我知道,有些事情本来就是错误的。或许造成这个错误的原因是无心的,但这之后所承受的伤痛一定不会比当初更少。所以,没有必要再坚持了。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冯意怀里揣着的,其实是她一生的幻想。用她的生命才足以诠释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