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个感伤的动词

　　出了门，才发觉这个世界其实比我想象的要大。我会碰见各种各样以自我为中心的人群，各有着不同的喜怒哀乐。我才明白我遇到的麻烦在别人眼里不算什么，真的不算什么。

　　走在任意一条街上，总觉得周围的一切都不适合我。人群如流，他们对于我来说只不过是荒芜的存在，是我永远不可能成为的东西。未来的我，不会穿着满身名牌招摇过市，不会戴着满头叮当作响的卡子和绫子洋洋自得，不会烫上一头的卷发，不会钉一排鼻环，不会纹身，不穿高跟鞋，不交男朋友，不去泡酒吧。我可以排除未来的一万种可能，却不能说出我究竟会是什么样儿。

　　唯一可以预测的是，我独自一人。

　　或许白天躲在屋子里安澜一梦，夜晚到大街小巷看景。或许走着走着，我能看见一个叫做左岸的酒吧，我坐在石台阶上，听见对面小店里传来的《outside looking in》，突然一个六十度角的陌生人出现，我们回家。

　　这样一直一直活在一个虚构里。

　　当生活狭窄到这个地步时，坐井观天便也是一种辽阔。

　　一掌的天空之内，可望见的星点寥寥无几，唯一发出暗淡的光的，是曾经的最美。寂静之时，我数着仅有的几处，日夜惧怕它们或是飞逝，或是陨落。

　　但最终一颗颗都淡下去，渺无痕迹。

　　妈，你说为什么当你提起未来两个字时，我总想着我在高大的人群里摇晃，几乎被他们挤倒。或者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一个人，梦里也满是她的身影。或者一个人坐在咖啡厅里写文章，寂寞的时候拿起电话却不知道该输入谁的号。

　　为什么我想到的不是更多现实的东西，比如被上司劈头盖脸的骂，或者熬夜凌晨两点写毕业论文，或者在婚礼上出尽洋相，去幼儿园接孩子回家问问他今晚想玩点什么，或者遇见下水道堵塞的尴尬，以及匆忙跑到银行去交水电煤气费。

　　因为我还没学会什么叫现实。

　　就算是写尽了天下的浪漫故事的人，也要像常人一样吃喝拉撒。

　　就算是你最在乎的，也总有一天会因为你的太在乎远离。

　　就算你不愿失去的，也会因为你不敢面对失去它的可能而被你放弃。

　　就算是你坚信的，也会慢慢被你逐渐形成的价值观悄然扭曲。

　　但爱过的，就像一片叶子被烧得浓焦，即使不发黑，也无法恢复从前的光泽。

　　带着一点嘲讽的心态，我走过一条条街，随意地批判周围的事情。我喜欢扮演一个玩世不恭的人，置自己于世界以外，似乎不被俗事所困扰。

　　但我知道那一定是因为曾有一把火烧过这座城市，火焰在地上开出了满地的花，它们的绽放与凋零，都在刹那间。

　　热浪滚过，一切只是死灰而已。偶尔有风呼啸而过，卷着这些灰尘，洒遍各个角落。死灰覆盖着城市，像魔咒一样将土地和上方的氤氲封锁。

　　记得有人常问，你最爱北京的什么。

　　狭窄的胡同。热情的人民。悠长的历史。古老的气息。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无法用“爱”这个词来修饰。

　　因为爱是个过于感伤的动词。

　　因为爱是曾经有光泽的绿叶，是火浪卷来时城市万丈光芒的样子。

　　而烧焦了的败叶，布满死灰的城市，我对二者的感触最多不过一个忆字。

　　是的，我回忆着它。忆得它曾经的面容，美好的就让它美好下去，而失去的美好就让它在记忆里闪光吧。

　　回头不是为了重返，而是为了迈着更加坚定的脚步，再次出发。

　　

　　By小十三

　　2009-05-26．终结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