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无期少年忆(壹)

昔忆遥之
都说,在一个地方住久了,人也会染上那里的味道。
  序章
  “在山南的群山之中,有一座小城,长年多雨,那里是我长大的地方……”
  这座小城名叫雨城,正如它的名字,这里多是阴雨蒙蒙的日子。变幻莫测的雨时而倾盆而下,时而绵绵柔柔,恰似少年的心思,让人捉摸不透。
  都说,在一个地方住久了,人也会染上那里的味道,可林绵觉得,自己明明在这个地方住了十八年,却仍格格不入,反倒是那个偶然闯入的少年,与这座城颇有几分相似。
  “再见,雨城”
  “再见,少女”
  提笔在那泛黄的书页上写下这几个字,林绵闭上眼,脑中闪过十八年来的件件往事,有的历历在目,有的已模糊不清,而那清晰的面容中,有那明朗少年,那个她的太阳。
  一
  清晨,迎着朦胧的雾,林绵收拾好自己的物品,缓缓推开厚重的院门。小城里静悄悄的,大家都仍沉睡在梦乡中。门前的老黄狗在熟睡中微微动了一下,林棉有些紧张,蹑手蹑脚的绕过老黄狗,但那老黄狗似贪恋那舒适的梦乡,动了几下,却没有睁开眼睛。林绵松了一口气,带着几分慌张惶恐和几分期待向往,向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城门跑去。
  十八年来,她未曾离开过雨城,每到黄昏,她必须马上回家,赶在城中炊烟升起之前踏入院门,未曾有过一天的不同。这是强势的二舅的规定,也是城中人心照不宣的约定。两侧的建筑飞快地掠过,林绵疯了似的狂奔起来,恨不得逃离这座困住她的小城。
  没错,的确是“逃离”,绿色群山环绕之中的雨城,在林绵的印象中是昏黄和灰暗的,泥土贫瘠的黄,老人小孩脸上毫无生气的蜡黄,夹杂着天的灰,出城路望不到尽头的灰蒙蒙,化作一种窒息般的压抑,笼罩着小城,让林绵无数次生出逃离的念头。
  再次忆起那种窒息般的压抑,原本愉悦的心情,一下子暗淡了下去,林绵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吐出,像是要将那种浑浊的压抑全部排空。不知不觉,林绵已经走到了城门口,浓浓的雾中透出几许光,是太阳升起的前兆。林绵跑向城外,却在朦胧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二舅!”她在心中惊叫道,熟悉的不安和恐惧涌上心头,她像被施了魔法一样,站定在那里,头僵硬地扭向来人的方向。这么多年来,她不是没有试过偷跑的,可每一次,都会被二舅抓回来打一顿,一边打一边骂,一边骂又一边说些她听不懂的话,然后惩罚般地把她关在家里,好久都不许她出门。 她忘不了那些被关在黑暗屋中的日子,黑暗和寂静淹没了她,她陷入无尽的恐惧。邻居大婶总会偷偷来看她,会带些吃的,有时也讲讲有趣的故事,但大多的时候,都是责怪她不懂事,不听话,说二舅一个人养她养得那么辛苦,他却偏总是闹腾。“二舅对你这么好,这里又什么都不缺,你却总是往外跑,惦念着外面,简直就跟……”大婶每次说到这里都会顿住,然后用复杂的眼神看她一眼,又把话题扯开。
  “不要慌,我已经十八岁了,他没有管我的权利了。”林绵定心想着,慢慢地走向了二舅。“绵。”二舅轻声喊了一句,看着紧张的外甥女,他扯了扯嘴角,递过去一个饭盒。“粥,喝点吧。”想象中的责骂训斥并没有传来,林绵愣愣的站在那里。见她不接,二舅又缓缓道“你没吃早饭吧,会饿的。”说着又把饭盒往前递了递,林绵机械地接过饭盒,是平常的粥,她有点莫名地喝了起来,一边喝一边悄悄打量二舅的神情。
  似乎很久没有认真看过二舅了,眼前的二舅比记忆中的苍老了不少,明明才四十多岁,看起来却像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二舅倚着城门,垂下了头,看不清表情,缓缓开口:“我以为你会凌晨离开的,也知道你不会告诉我,就是想送送你……我知道困住你那么久,你不开心,可是以后你也会明白的了……你现在才来,也算是对这里还没讨厌到那种程度吧……”他有些语无伦次,停顿了好几次,感叹了挺多。林绵很莫名,听着二舅的话,似懂非懂,觉得今天的二舅陌生的过分,温和的过分,仿佛和从前不是同一个人,却又有着一丝熟悉的感觉。这样温和的二舅,让林绵感到慌乱,似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平静之下隐藏着波涛汹涌的危机。慌乱下,林绵匆匆喝完了粥,看向二舅,看到那熟悉而又陌生的人,慢慢地拿出一条银色的手链。二舅默默地把手链系在林绵手上,柔声道:“这是你母亲以前很喜欢的。”说着动作慢了下来。林绵仿佛从缓慢的动作中看到了落寞,又觉得很荒唐,她印象里二舅是不喜欢她父母的,因为二舅从来不提关于她父母的事。
  “嗯,谢谢。”林绵的话淡淡的,二舅感觉到那份疏离,也止住了话。两个人就那么静静地在风中等候着清晨的第一辆出城大巴。
  火红的太阳映亮半边天的时分,大巴隆隆驶入,二舅忍不住轻声说了句“小心”,便看见林绵只提着一个包裹,头也不回地上了车。车再次隆隆作响,望着大巴一点点消失在灰蒙蒙的出城路尽头,二舅叹了口气,喃喃道:“媛,绵儿还是和你一样倔。”
高中1年级 小说
字数:1842 投稿日期:2021-9-19 9:51:00

推荐3星:[叶欣灵]2021-9-19 11:46: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