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4年级 - 记叙文 - 记人 阅读指导

长篇小说(战争)

RUIRR

我岂会不知,只是这湖上风大,冻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一 突围
  “将军,我们被包围了,四面八方都是赤阳的人,现在天还没黑,估计突不出去了。”
  “我们既然殿后,理应被包围,慌什么。”
  “将军不如先走,我等定死战保得将军周全,将军英才,岂可殒命于此。”
  “感谢千夫长好意,只是兄弟我也走不动了,好了,休要多言,选几个人警戒,其余人向我靠拢。”
   身边的兵士小声议论:“我们还能回去吗。”千夫长瞪了他们一眼,陆怀瑜心里明白,此一着凶多吉少,恐怕捐躯沙场再所难免了,但面对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们,他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大家放心吧,柳帅中军一旦撤到大营,一定会来救咱们的,况且敌人追到这里,不知我军虚实,怕中埋伏,一时间还不敢贸然进攻”。兵士们听他这么一说,也有了些许生气。嘴上逞强,心里明白,柳帅的救援怕是突破不了敌骑的封堵,戎族之所以没有进攻,是想全歼他这四五百人,暂时口子还没扎紧,明天的太阳可能看不到了。他愣了一会儿,立刻命令军士长部署野营,生火造饭,清点伤员,设岗巡哨。
   入夜之后,万籁俱寂,只听得见谷外细细碎碎的马蹄声,赤阳的人一定在作着最后的调动,攻击随声将至,本来陆怀瑜心中还有几分惊恐,现在忽而释然了,仿佛是在拥抱会被后世称颂的最后的奋激,其实只是被戎人屠宰的反抗,此时一轮明月挂在天空,啊,今天莫非是十五,他想起了微澜湖,想起了羽儿,哦,现在应该叫奉恩陈夫人了,想起了在洛湘书院的日子,更多的就想不起来了。来到了边陲塞外,人的记忆也不由得衰退了,可笑的是他本不是军人,虽身为贵族,但因父亲犯事论罪,受到牵连,代父发配边地充军,后得到关山大营总督柳如松的赏识,做了大帅的近侍,管理些文书什么的小事。此次远征大军遭到重创,自告奉勇率一千兵士断后,当时的想法是与其平庸的活着,不如壮烈的死去,运气好的话说不定立功受赏,加官进爵,也为未可知,再者报答柳帅的知遇之恩。
   正在极力想起更多的时候,一声尖利的惨叫划破夜空,手下的百夫长大呼敌袭备战。陆怀瑜定睛一看,谷口一条黑线逼近过来,敌人的骑射兵挡在前面,一阵羽箭过后,陆怀瑜身边就多了一批死尸。一路断后而来,陆怀瑜也早习惯了,只是看了一眼就招呼剩下的人散开,敌人的骑兵散射之后全部下马步战,冲在前面的也吃了一顿燕军的箭雨,随后两军厮杀在一起,月色也照不清这杀戮的沙谷了。敌人仗着人多势众,没有阵型,没有组织地压向所剩不多的燕朝残军。陆怀瑜仗着手中的钝刀,凭着仅存的血性,靠着不多的弟兄,砍翻一波又一波的番兵,血水混着汗水从脸上一直流到手臂,手上,刀都有点抓不稳了,陆怀瑜扯下一块布,包在手掌。突然一匹快马闪过,一声急风,一腔热血泼在他脸上,一个亲兵为他挡了一刀,致命的一刀,头颅飞到了几丈远的地方,还绊倒了几个人,周围的番兵看到了马上的人,都迅速收手围到了他身边,陆怀瑜却看也没看一眼,抱起那名兵士的遗体,擦了干净,坐定念了一段经。
   那员番将傲慢地说:“看你是个人物,饶你一命如何。”
   “如何”
   “投降”
   陆怀瑜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我一人存亡,微末荣辱,不消将军挂怀,只是倘若苟且于世,会寒了活着的弟兄的人,死了的弟兄怕是九泉之下也要咒我不得好死,我这贪来的富贵也不得安宁。”沉默片刻,大喝一声:“我军虽遭此败,然东土尚有轻生忘死之人,有种的话,放马过来,取我首级,在此恭候。”

二 脱困
   两军对峙之际,忽而战圈的一角人声鼎沸,喊杀声由远及近。陆怀瑜心下雪亮,莫非是援兵来了,未及多想的时候,惊现一匹白马飞至垓心,定眼观瞧,来将面若琼脂玉,眉如长弓电,左驰右突,所到之处,烟尘障目,直杀得番兵四散奔逃。稍稍靠近的时候,陆怀瑜才看清此人是柳帅帐前司马,但平时相见甚少,仅是点头之交,想不到他会舍命来救。不一时两人合兵一处,燕军士气大振。
   “陆兄,相援来迟,请莫怪罪啊。”
   “岂敢,兄台高义,小弟感怀于心。”
   两人厮杀之际,马上那员番将冷冷说道:“来将何人,通传姓名。”
   白马小将不慌不忙,一枪刺倒一员小兵,轻松答道:“小爷曹熲,国西大都护,关山大营总督,平西侯柳如松元帅帐前一管马的小官。我今带来抚御关雷电骑军千余人马,一路急行军,睡意全无,相请不如偶遇,既然我等有缘,不若共赏月夜战至天明,未审尊意如何,而且我关山大军明晨将至,愿与将军再次会猎狩野原。”
   番将听后,不由得退后两步,难道那支小部队真是诱饵,况且这里已经远离我军大营,燕军朝发夕至,倘若中伏,恐至大败,我军现已大捷,就算收拾了这支小部队,也不过锦上添花。思索片刻:“曹司马快人快语,我等佩服,此等雅致,在下仰慕。只是厮杀时久,人困马乏,既然相约续战,不如各自休整片刻,两军各后退五里,三刻之后,再行赴约。”
   曹熲自己知道,刚才的话都是瞎编的,哪有什么大军,本打算吓唬一下对方,也壮壮陆怀瑜的胆,今夜要想杀出去,恐怕还得拼死一战,既然那人有此提议,怎有相拒之理,但又怕应得太快露了马脚,说道:两刻之后,即行攻杀。说完对着陆怀瑜做了个鬼脸,打了个撤的手势。
   两边徐徐退军,“哦,对了,看你年纪也不大,小老贼,留下姓名,小爷枪下没有无名之鬼。”曹熲神气地叫着,既然做戏就得做足了,番将高声喝道:“赤阳汗帐下大将布勒。”
   看见布勒的人马退得有些远了,曹熲立刻拽着陆怀瑜两人策马狂奔,其余人捡了无主的马紧随其后。
   走了一段,“看来已经安全了,今晚好险啊,幸亏我演技好。”曹熲自言自语后,不禁放声大笑,俄而,盯着陆怀瑜:“陆怀瑜,知道我为什么请命救你吗?”陆怀瑜勒住缰绳,望着自己这支征尘覆面,片布裹身的只有建制意义上的千人队,他们眼神已经没有了刚刚接敌时的惊恐,且战且行的忘我,最后一战的空洞,现在的眼神中透出类似绝望的沉默,事实上一支军队沉默如斯,一旦投入战斗,便将幻化成催城拔寨,攻城堕邑的钢铁洪流,忽而一道月光映入眼帘,他发现这支军队又有了生气,所有人都真正意识到他们已经从地狱之门的最后的一个台阶前回来了。
   他看着曹熲,“是为了他们吧。”“不全是,当日我军左右翼遭到重创,一二师团失去了战斗力,敌军如潮水般涌来,柳帅一筹莫展之际。是你,一介书生,请缨断后,我佩服你这份胆气。平日里见你谨言慎行,然言必有中,只知你有几分才学,没把你放在眼里,想不到当日领命之后,拖住敌军两昼夜,虽全队损失一半,战力却不减反增,我佩服你这份才气,这才向大帅请兵来救,现在愈发觉得你小子有点意思。”
   陆怀瑜听完也笑了起来:“曹熲,听完你夸我的话,我也还你个人情,怎样?”狡黠得看了曹熲一眼,“根本就没有援军。”停顿片刻,曹熲转头过来,“还有呢?”陆怀瑜不顾曹熲,直赶向前去:“谨言慎行,言必有中,过誉了,哈哈。”后面的曹熲追着骂:“臭小子,他日回到帝都,花满楼,你请客。”

三 凯旋
   行了一程,远处的山峦背后闪出了一丝光亮,抚御关巨大的关墙也慢慢地变得清晰起来。这座宏伟的关隘对于所有人都有种不可说的压迫感,它见证了数百年的风雨,无数的枭雄成为它的主人,无数的亡灵萦绕在关墙边诉说着远去的战斗。这道关最近的名字叫伯勒关,以拱卫的伯勒山为关名,燕太武帝重整山河之际,攻下这道险关,为表抚御万方之意更为抚御关,又在此建立关山大营,守御国门。
   城门外人马两厢排列,两人都看出了为首一员大将是预备师团统领雷耀中,按照燕国军法的规定,预备师团统领还是驻地军法监监护,负有督查警戒的特殊使命,看见雷将军团身的甲胄,陆怀瑜还有些不安,曹熲一马当先赶至雷耀中身前,拱手行礼:“将军,卑职已将他们带回来了”。雷家家世渊源颇深,为东陆七大家之一,其父跟随先帝披荆斩棘,出生入死,开国元勋七柱国之一,家兄雷耀东现为钦州州司,掌管一州军务,因此也不免倨傲,瞥了一眼曹熲,就打马来到陆怀瑜跟前:“此次战事辛苦了,柳帅在大帐等你们,休整一番速去觐见”。看了看陆怀瑜身后的残兵,不由得也点头致意:“快去吧。”
   正要进城,身后不远处烟尘蔽日,轰隆的马蹄声夹杂着骑兵的呼喝倾泻而来,原来是巡哨的骑兵回城。突然一骑黑衣越众而出,曹熲看到立马迎了上去:“恭迎薛指挥使。”来将正是雷电骑军都指挥使薛慕苏,虽不是世族大家出身,但是战功赫赫,凭着彪炳的军功掌管燕军最精锐的骑兵部队,是各方势力都忌惮的人物,不仅是因为他手中的实力,他暧昧不明的态度也耐人捉摸。“哦,是阿熲啊,回来啦,瞧你一脸的血迹,快去梳洗梳洗,我早上还没用餐呢。”说完看到远处的雷耀中和他身边的陆怀瑜,打马上前,“雷监护,赶紧让陆公子进城吧,柳帅该等急了。”随后拉着陆怀瑜的缰绳,与他一同进城。
    陆怀瑜回到营帐,解下钝裂的佩刀,简单打理一下连忙赶来大帐,刚踏进营帐,只见关山大营的高级将领悉数到场,右边依次是雷电骑军都指挥使薛慕苏,第一师团统领裴景,第二师团统领加木图颜,左边依次是风霜骑军都指挥使风凌晚,第三师团统领岑津,预备师团统领雷耀中。曹熲已先到了,正坐在最下首,柳帅安坐在帅案后,打发侍立的亲卫队长耿平捧过一只锦盘,覆在缎面下面,“这是本帅的赏赐,战报我已递交建极殿,朝廷的封赏不日即到”。加木将军噌地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这次大战,我军损失很大,陆怀瑜螳臂当车,也算给我们争了脸了。”“加木,会用词吗,说你大老粗,你还不服,应该叫力挽狂澜,”岑津讪笑着说。
   薛慕苏站起来说:“怀瑜,朝廷的赏赐还没到,我先给你升个官,如何,到我军中任个都检点吧。”众人咋舌,一万人的雷电骑军只有四个都检点,各掌一旅。想不到这个战场上勇猛,平日里文雅的指挥使下手这么快。按照常理断后虽艰险,但也不过是一场小战斗,能寻个统领五百人左右的都招讨就不错了,但是这次战役由建极殿大侍中宇文护一手策划,朝野瞩目,与此同时,南方的原河战场则获得了小胜,国西小都护,原河总督木茨正是春风得意,但也不能掩盖主战场惨败的尴尬,故而这次断后必会被大书特书一番,以挽回帝国的颜面,朝中与宇文护不和的势力也会推波助澜,借陆怀瑜的悲壮果敢反讽宇文护战略安排的失败,打击削弱宇文党的势力。
   帐中诸人对此也有所察觉,所以从一开始就对陆怀瑜礼遇有加,现在薛慕苏先下手,他们也不好和他抢,谁抢得过雷电骑军,陆怀瑜看了柳帅一眼,得到柳帅的默许后躬身一拜,“谢指挥使栽培。”

四 遇袭
   陆怀瑜退下之后,回到住处,掀开了缎面,闪现出的是一身精致的锦袍和一柄刀,周身闪耀着冷峻的光芒,确实胜过那把钝刀千倍,可是却难以就这么扔了,明显不是在乎这把刀,而是这次战斗的回忆,太多的人和事镶嵌在这把刀的钝口中了。正在整理的时候,曹熲钻了进来,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你这都检点怕是全天下最廉洁的了,改天给你弄个匾额,上写寒酸潦倒四个大字,说不定这样还能再给你闹个赏赐什么的。”陆怀瑜紧跟着问了句,“不知这次曹大将军获了怎样的赏赐啊。”曹熲听后立刻来了精神:“这不找你来商量怎么花了它吗?咋着,咱喝酒去,我请客,反正这抚御关里的酒家花不了几个钱。”
   两人出了兵营,来到集镇上,这里是关里的一个小城,本来是保障大军后勤补给的粮草转运站,后来有几年边境安宁,就有一些行脚商往返于戎族和燕朝之间,做些贸易,久而久之,这小城也渐渐有了人气,慢慢地有了城镇的样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现在已是晚上,人也少了不少,两人走进一间酒家,小二看见陆怀瑜,立刻殷勤地迎了上去。
   曹熲诧异地看着他,“敢情你是这常客啊,以为你平时洁身自好,没怎么来这快活过,才主动做东的,你小子挺能装啊。”陆怀瑜斜眼瞅了他一眼,“喝酒解闷算快活吗,借酒浇愁罢了”。一席话倒把曹熲晾那儿了,小二一个机灵,勤快地引两人上了临街的楼上单间。
   曹熲转了手里的酒杯,看着窗外的熙熙攘攘,也不作声了。还是陆怀瑜开口了:“你一定是想问一些我的事,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吧”!曹熲微微点了点头。陆怀瑜看着曹熲:“有些人第一眼后就是千年万年的朋友,阿熲,我先干为敬。”曹熲的脸瞬间绽开了花,因为他也是这么觉得的,听陆怀瑜一说,心头一热,满饮一杯:“怀瑜,那夜看你的第一眼,就觉着你的眼神中有种力量,不仅是活下去的渴望,更是对死亡的蔑视,有股子英雄豪气,真丈夫也。我曹熲也算识人无数,与你相类者绝无仅有。喝!今日必要一醉方休,方显我欢愉之情”。有些人认识一辈子也不见得是朋友,有些人仅一面之缘就写就一世诺言。
   “可我也不是说书的,有些事以后讲与你听。”
   “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你要拉我下水啊。”
   正在欢饮之间,一阵急促的上楼声传来,两人心领神会,顺势跳出窗外,落定后,躲过门口把守的人,闪到酒家附近的一个小巷子。“不是大帅的人”,“要不然不会来这么多人”。两人都是心思缜密之人,第一时间察觉到危险,理出了些许头绪。突然一辆马车停在酒家门口,车上的人没有现身,递出一块腰牌,守在门口的人接了来看,面目大骇,忙下跪问安。
   “看来是大营里的人受了什么人的指使,瞧那些人的身手不弱,怕是下命令之人官阶不小”,曹熲说道。陆怀瑜想了一下:“有可能是外面的人吗?”
   “我看不像”,曹熲指着刚出来的人说:“那些蒙面的人看不出来,但门口守卫的人显然是个头头,看他一脸黝黑,明显是伯勒山外之人,也就是我们大营里的人。”
   两人都看见了那块腰牌,但谁都没有提起。曹熲骂了句,“搅了爷的雅兴,真晦气”,神秘地看着陆怀瑜,“带你去个好地方。”

五 许愿
   七拐八绕,曹熲领着陆怀瑜来到一处人声鼎沸的地方,掀开门上的幔布,陆怀瑜被里面的烟味呛了一口,各种汗味熏得他口鼻难受,“就这种地方啊,说实话,这里我可真没来过”。一个眼尖的小厮看见曹熲,马上讪讪地迎了上来,“曹司马雅兴啊,您这一来,小店立刻蓬荜生辉啊,本店的营生也是托了司马大人的福啊。”曹熲往日常来这里,和小厮也熟稔,也就不以为忤,“今晚,我还带了雷电骑军的一位都检点前来,服侍的周到点”。小厮看见陆怀瑜,立刻拱手行礼,曹熲找了个人多的地方,坐下,掏出一个金币抛到桌上,“大”。原来这里是一处赌档,陆怀瑜挨着曹熲坐下,小厮赶忙奉了茶点过来,“检点大人,不妨也试试手气,入夜关里冷清,大人也寻点乐子。”
   陆怀瑜起先只是看着,对这些玩意儿,也并不是全不知晓,只是从未来过,看着曹熲的脸色兴奋得泛着红光,赢了的时候开怀大笑,偶尔还赏些小钱给小厮,输了的时候也全无怒色,依旧和周围人说说笑笑,满不在乎的样子。其他的人脸色则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有人高声叫好,有人捶胸顿足,有人冷眼旁观,也有人只是怔怔地看着,活脱的人生百态。
   曹熲抓起一个炸糕塞在嘴里,高声叫着小,庄家叫着买定离手正要掷骰子的时候,陆怀瑜扔出一个金币在“大”的位置。曹熲高兴地喊着,“哈哈,好,好,检点下手了啊,想发财的赶快买啊”。众人听闻,也纷纷下注,其实也不一定想赚那一个金币,只是在气氛之下,也参一脚,寻个开心。抚御关入夜之后,寒风刺骨,来耍钱的人也大多是大营的兵士,在营帐待着也是百无聊赖。虽然禁赌令徒有其表,一些下级兵士仍然有些忐忑,看到两位官爷也在,也就放开了胆子。
   几轮过后,曹熲只是少了几个金币,陆怀瑜却有点背运,输了不少了,若不是大帅的赏赐,这时已然囊中羞涩了,陆怀瑜捏着兜里的最后一个金币,好几轮没有下注。
   曹熲见状,把自己的钱袋子扔给陆怀瑜,陆怀瑜掂量了一下,又给推了回来。
   陆怀瑜唰得站起身,众人以为陆怀瑜输的恼了,都不敢说话,弥漫在空气中的烟味好像也被冻住了,小厮见状,连忙奉上清茶。忽而一声狂笑,陆怀瑜将兜里最后一个金币扔在桌上,买小。周围人见此,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但见检点买小,也暗暗捏了一把汗。庄家掷骰子的时间也特意长了一些,“硄”的一声后,骰盅落定,众人凝神静气,伸长了脖子等着开。
   三三二,小,检点赢。
   大家都看着陆怀瑜,希望从陆怀瑜的脸上看到那种赢下后的喜悦,几刻过后,众人对这个好脾气,又有点安静的检点也有了一点好感。陆怀瑜脸上了露出一丝笑意,并不是赌客一般的那种大赢后的狂喜,陆怀瑜轻吁一口气,头也不回地往门口去,曹熲也跟着站了起来。小厮叫道:“检点赢的钱还没取呢。”
   “散了吧。”
   众人大呼谢检点恩赏,满心欢喜的分了桌上的赌资。曹熲跟着陆怀瑜出了赌档,往兵营走去,一路上陆怀瑜心情显得极好,和曹熲有说有笑,把今天酒家遇袭的不愉快全都打发了。快到兵营的时候,曹熲突然问道:“怀瑜,适才最后一注怕是不止桌上的钱那么些吧。”陆怀瑜抬头望着满天繁星,“方才我许了一愿,若老天弗予我愿,收我之所有。”“那为什么有钱也不要呢?”“既然赢了,那么赢的是什么,并不重要。”
   快要分手的时候,“什么愿望啊,”曹熲好奇且不识趣地说着。“既然是许愿,怎么能随便说呢。”陆怀瑜留下这么一句话,径直向自己的营房走去。

六 调任
   旬日,帅帐中人头攒动,副统领级别的高级官员,关内的转运司,布政司,军法监等相关人等皆列席。特别的是曹熲和陆怀瑜也蒙宣召前来,一众人等心里都盘算着,怕是朝廷关于此次战役的敕令到了,由于败绩铁定,大多如坐针毡,七上八下。就连平时嬉皮笑脸的曹熲也默默地坐在人圈外和陆怀瑜两人不发一言,陆怀瑜今天穿着新袍,腰间挂着大帅赏赐的战刀格外耀眼,大家也都以一种羡慕的眼光看着他,知道不管怎样,他是不用忧虑的。
   不一会,旌旗招展,锣鼓开道,大帅亲到帐外将敕使迎进大帐。使者看着盛装的陆怀瑜,知道这就是时下的红人,也点头致意。顷刻之后,宣旨,关山大营柳帅以下,各级官员官降一级,罚俸一年,暂留原职,以观后效。听到这里,大家心里的石头也算落地了。不过也不意外,因为要重罚,大侍中首当其冲,既如此,不若宽恕众人,显示朝廷宽大之怀。
   陆怀瑜率孤军独挡贼虏,功勋卓著,殊为可嘉,堪为大用,擢升为羽林骑军都统制,晋一等伯。曹熲不畏艰险,破围解困,劳苦功高,擢升为近卫师团佐领,晋三等伯,与陆怀瑜一同即刻返京赴任。
   羽林骑军人虽不多,但掌管宫禁宿卫,侍奉天子,乃是军中的翘楚,现任都指挥使是加木图鲁,正是图颜家兄。都统制围在都指挥使之下,掌管一营人马,约莫三四个百人队的规模,常常警戒宫城一门,官阶虽不比都检点,然世所皆知,外不如亲,在此任上日后定然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众人听闻皆艳羡不已,齐来祝贺。
   近卫师团拱卫京畿,统领一职由素有“雪帅”美名的苏浅雪担任,此人据说是先帝私生子,但仅是市井流言。坊间有此一说,也全是因为当年雪帅弱冠之年,就跟随先帝南征北战,进出帷帐,犹入家门,深得先帝宠爱,呼为吾之雪郎,自小便亲统一军,和薛慕苏并称东陆双壁。佐领职衔相当于雷电骑军的都招讨,虽低于陆怀瑜的赏赐,但也在情理之中,况且能离开蛮荒边地亦属幸事,众人也不吝美辞。
   欢闹了一阵,尽皆散了,曹熲笑着对陆怀瑜说:“想不到花满楼之约,这么快就应验了,出来这么久了,还怪想念京城的。”陆怀瑜却好像没有半点喜色的样子,低言道,“帝都的月色不知道变了没有,微澜湖的风还是那么冷吗?”
   柳帅单留裴景,两人步入后庭,闲话家常一阵之后,柳帅忽然说:“裴将军,试为吾观此二子。”裴景早就猜到大帅的目的,不慌不忙的说:“曹熲贵义豁达,不拘小节,凡事不以为难,是青年才俊中不可多得的雏鹰,平日里虽大大咧咧,实则心思缜密,后生可畏啊。陆怀瑜当年以代罪之身前来,做事尽心竭力,做人谨小慎微,后得大帅看重,免了罪责,选为帐前效力。此次请命断后,令我等皆深为钦佩,虽不深知他才学谋略几何,然知恩图报,定然品性纯良,且他倚仗孤军,进退有据,虚实相合,若假以时日,多加雕琢,前途不可限量。”
   “裴将军所言,甚合我意,只是今时的他们,我们识得,他日,难说。”柳帅喟然。
   裴景停了片刻,犹豫再三说:“前几日,雷将军营中的事,大帅是否听闻。”“我料想这一遭,大侍中未能一击即中,不会复来。”“可还是小心为上,我打算派我的亲兵护送他俩回京。”“将军勿忧,我虽未知会薛将军,可这老狐狸必已有了计议。”两人相视一笑,不禁抚掌大笑。

七 托付
   朝廷正式的调令已下,陆怀瑜在屋子里正收拾行装的时候,门外有传令兵求见,原来是薛慕苏请他过帐一叙。陆怀瑜丢下手中的事,换了常服赶到了雷电骑军驻地,进得薛慕苏营帐,看见曹熲已早他一步到了,正坐着喝茶呢,敢情都指挥使的中军大帐是他家后花园,怡然自得。薛慕苏看到陆怀瑜,微笑地摆手招呼他近前来坐,“怀瑜啊,想不到我俩的缘分这么快就尽了啊,你这都检点还没正式上任呢,就另有高就了。”陆怀瑜听闻,连忙拱手,“将军莫要拿我打趣了,这次朝廷如此厚赏,我也是全然没有料到,好像是天上掉下了个金元宝,”忽然陆怀瑜收住话头,沉默不语。曹熲立刻领会到他的意思,接过话茬,“就怕接不住还砸了自己。”
   薛慕苏看他二人如此默契,而且没有忘乎所以,头脑如此清醒,欣慰得笑着,“准备何时启程啊?”陆怀瑜答道:“我跟曹熲商量过了,又问过当地老乡,后天是个晴天,就定在后天了。”“准备带多少人随行护送,”“我跟曹熲两人均未成家,挑十几个人就够了”。指挥使嚯得站了起来,走到他俩跟前,矮下身来抚着他俩的肩膀说:“雷电骑军第一旅将担任护卫工作,怀瑜,本准备将这两千五百人交由你执掌的,可惜天不遂人愿,所以我想回京途中,让你实实在在做回都检点。”
   陆怀瑜和曹熲一时怔住,刚想推辞,被薛慕苏按了个结实,“这是命令,时间不早了,快回去收拾吧。”两人辞了将军,退出营帐,听见帐内隐约传来两声咳嗽声。
   两人并肩走着,也不说话,看似是在思索指挥使的用意,实则都是在担心将军的身体。曹熲和薛慕苏先前有过交往,相较熟悉,自然担心。陆怀瑜之前职小官微,只见过将军几面,似乎不该如此挂怀。不过自从城门一面以来,薛慕苏温婉的气质,父辈般的关心,让陆怀瑜感怀于心,尤其是刚刚那命令的口吻,一瞬间,温暖了陆怀瑜长久以来冰冷的心。柳帅虽然也对他关怀备至,只是柳帅驭下甚严,平日里让人难以接近,威严法相,状若金刚。薛将军则总是和颜悦色,平易近人,这也是同僚们戏称他老狐狸的原因,但也正因为这点,雷电骑军上下皆乐为其死,甘为捐命。
   曹熲的感慨没这么多,打破了这压抑的安静,“指挥使大人的用意,我看有三,其一,还是生怕途中遇到意外,人少打不过。其二,此回帝都,着天下第一旅随扈,让京城老少爷们看看我俩的威风。其三,值此新败,正需要重振人心,沿途军民看到雷电骑军依然骁勇,自然能一扫之前的阴霾。”陆怀瑜随声附和着,没有表达什么意见。
   曹熲已经想到不少了,但其实薛慕苏的用意不止这些,高调地指派第一旅是告诉京城的某一些人,如果想动这两个人,得看看我薛慕苏愿不愿意。还有一层更深的意思,估计没人能想到,天下第一旅是雷电骑军的精锐,雷电骑军是燕军的精锐,陆怀瑜这个都检点虽然并未正式就任,但是这一路返京仍以都检点的名义统领第一旅,一直由薛慕苏亲领的第一旅上下自然心领神会。他日,若有不测,第一旅便将成为陆怀瑜的近卫军。
   两人快到本营的时候,看见落日西斜,不约而同地上得关墙,并立着欣赏这绚丽的晚霞,一片云彩飘过,立时万道金光倾泻而下。“忽然喜欢上这里了,”陆怀瑜冷不丁的说了一句,“我是说真的喜欢。”
   薛慕苏营帐中,一个风华绝代,温文儒雅的中年人,斜靠在椅子上,微笑着说:“怀瑜,阿熲,雷电骑军的未来就拜托了,大燕的未来也拜托了。”

八 廷争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湖边传来,一位意气风发,神采奕奕的公子站在湖边,查问在侧近伺候的下人,“夫人呢?”下人们回话道:“夫人在湖中为公子采莲,说要亲手熬公子爱喝的银耳莲子羹。”“快驾船,引我去。”
   不一时,船行至湖心处,只见一艘小船上,一位贵妇人在丫鬟的服侍下采着莲子,贵公子赶紧命人靠了过去,“羽儿,此等事情,让佣人们做就行了。”“夫君,我想亲手采,亲手熬给你喝,不一样的。”“夫人的一番心意,我岂会不知,只是这湖上风大,冻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不由分说就跳上了他夫人的船上,驾着靠了岸,接了他夫人下船后,命人用刚准备的轿子送回府堂去。刚要陪着回去的时候,一个小厮急忙跑过来,跪倒在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公子,皇上急召。”“可知道所为何事?”“奴才向宫里的公公打听了,说是西北关山大营的事。”“知道了,下去吧。”转过头来对夫人说:“羽儿,你先回去吧,宫里有点事情,我去去就回。”“夫君,路上小心。”
   陈东阳没有乘轿,骑着快马赶至顺安门,下得马来,在羽林骑军的指引下来到承运门,在内侍太监的引领下快步赶至北辰殿。刚进偏室,就看见几位大臣齐唰唰的跪在地上,皇帝正拿着一本折子,背对着群臣。陈东阳未及多想,赶忙扑通跪地,皇帝也并未转身,但可以隐约看见皇帝伟岸的身躯气得发抖,陈东阳偷偷抬起头辨认跪着的几位大臣。大侍中宇文护、左侍中孙元庆、吏部尚书曲似直、户部尚书方俊、兵部尚书裴晟,俱是朝廷的股肱之臣。
   忽然,皇帝转过身来,将折子重重得摔在地上,铁青着脸,“大侍中,有司奏报,户部有人克扣此次西北战役阵亡将士家属的抚恤金,可有此事?”宇文护虽跪着地上,但却言谈自若,“启禀皇上,西北战役的善后事宜颇为繁杂,有几个奸佞小人做出此等欺君误国之事,也是在所难免。请陛下安心,臣定当将此事查出个水落石出,上报陛下洪恩,下平黎民慨愤。”“折子上还说,这已是第十道密奏了,建极殿没收到吗?”宇文护似早有准备,“启禀皇上,没有。”皇帝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转向方俊,厉声呵斥道:“方俊,户部出了这样的事,你有何话说?”方俊吓得趴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求饶。皇帝在宇文护那里碰了钉子,就拿方俊出气,责内侍太监将方俊拖下去重杖了四十大板。
   气消了,皇帝也只有作罢,准众平身,询问裴晟,“关山大营的两个立了大功的小将军,何日回京啊!”裴晟是裴景的哥哥,其父当年也是跟随太武帝定鼎天下的心腹大将,和雷家等其余六家的老家主并称景从七郎。陈东阳的父亲也是七郎之一,大燕尚未开国就战死沙场,太武帝念其功勋,将陈东阳自小养在宫中,视如己出,陈东阳这才年纪轻轻就做到建极殿右侍中。可是现今,宇文护擅权专政,陈家在朝堂之上也没有什么门生故吏,陈东阳势单力孤,便不得不寄身在他的羽翼之下,朝野故而皆视其为宇文护之心腹党羽。
   “启奏皇上,陆怀瑜和曹熲明日离关返京。”裴晟答道。皇帝笑了笑,便让众人跪安了。
   陈东阳回到府中,心事忡忡。崔羽见状便问发生了什么事,陈东阳转忧为笑道:“没什么,皇上罚了方大人一顿板子。”停顿片刻,想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陆怀瑜明天就启程回京了。”
   “怀…陆怀瑜,明天就要回来了。”崔羽喃喃地说。
  • 小学4年级 - 记叙文 - 记人
  • 字数:10483 投稿日期:2017-4-13 17:5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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