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之耳。”
老马扶扶鸭舌帽,热辣的51摄氏度高温让他的汗珠在额上滚来滚去,黄沙漫天,身边的骆驼反而安详地扯巴扯巴专门生长在最恶劣戈壁里的小灌木——骆驼刺。
向我们招招手,等我们几个人都凑过来后,老马用那双黑褐色的眼睛深深看着我们。
“最后问一次,你们确定要去?那里可不知道啥时候就回不来了。”
一个背着驴友标准双肩包的年轻人哈哈大笑,一拍老马肩头:
“我们就是冲这个来的。”
他向同伴们挤眉弄眼,搞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是啊,整个宿舍四个人里就阿明这小子最爱闹,说什么毕业游要选个刺激点的地方,结果一群大学生本着科学精神来罗布泊抹防晒霜。
还有学霸周吉,在他不知死活地稍微和女朋友表示了一下想一起去某沙漠旅游的意思后,立马被扫地出门麻溜儿滚回我们614(宿舍门号)大队了,理由是面膜的钱都还不够。
周吉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用深情而悲情的声调说:
“2018年7月24日,我们宿舍三个蠢狗以及我决定进入罗布泊的内部地带,如果我没能回来,请转告萱萱我爱她。还有平时别吃太多辣。”
旁边一白白嫩嫩的胖子穿着竖条纹衫,喘着气道:“周独秀,你快别说了,我渴死了!”
哦,是这样的,由于四个人就周吉这厮脱单,还拿过国家一等奖学金,取其一枝独秀之意,我们宿舍最不可貌相的文艺天才少年(自称)罗鸿用沾着薯条油腻的小拇指在微信群给他起了个爱称。
我摸摸鼻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简直像一锅麻辣烫,我大概属于蔬菜类,性格和经历都是比较普通的,也大概是厌倦了一成不变的生活,才答应和他们来冒冒险。
不管怎么说,在导游的小劝诫和兄弟们的热情之间做出抉择并不难。
我点点头。
罗鸿像长颈鹿一样拼命喝完水那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
周吉关掉手机,比了个OK手势。
阿明又笑了起来,对老马说:
“导游啊,你跟我们到这也不容易,不如就大家碰一杯,就此道别?”
老马脸色微微下沉,挣开肩头,低声说:
“别说道别,下回见。”
说完又扫视我们几眼,眼中流露出奇异的神色,突然把骆驼的缰绳塞到最近的一个人手里,闷声道:
“你们几个小年轻,不知天高地厚,在大漠里迷了路,吉祥可以帮你们一把,不过要记住,要是超过三天,吉祥就不记得这里了。钱我不要,就当积个善德吧。”
望着老马一步深一步浅离去的背影,我看了看手里的缰绳,又看了看伙伴们,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呸!”
胖子罗鸿在脚下吐了一口唾沫,嘿嘿笑道:
“咱们当代马克思主义信仰者,居然被一句话给吓到了,回去要不要选修一波心理学?”
“你是不是忘了你已经毕业了。”我淡淡道。
“子羽啊你还是那么毒舌。”阿明哈哈大笑,毫不给我这个对面铺留面子。
周吉又打开了手机。
“2018年7月24日,我的三个蠢狗舍友又开始吵架了,萱萱不在的第一天,想她。”
闹完开始清点物资。
由于预定旅程是一周游,在坐飞机和导游老马花费两天把我们带到罗布泊边缘地带尽头后,剩下的时间还有五天之多,不过顺利的话提前两天回来也不是不行。反正就一句话:看水和食物剩余量!
在沙漠中,水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在沙特阿拉伯当地,你甚至可以用一桶水换一桶石油。
来之前我们就订好了四桶桶装水,挂在吉祥两边,还是熟悉的味道,和宿舍饮水机里的没有任何区别。不过在胖子罗鸿眼中,哪有什么饮料比得过肥宅快乐水,于是乎独自背了半背包可乐。
直接后果就是他满头大汗满心欢喜拧开一瓶可乐时,被一口白沫激爽喷中,狂叫卧槽忘了高温会让二氧化碳释放,被我们耻笑理科知识都还给化学老师了。
至于食物……周吉干巴巴地和我们解释他背包里的小浣熊干脆面绝对一定以及肯定是他爱吃辣的女票塞的,我默默地看了自己的压缩饼干,觉得还是不要献丑的好。
总结起来就是水应该管够,但除了我,每个人似乎带的都是自己喜欢的食物,俗称——零食。
阿明笑嘻嘻地说:
“那就这样吧,做人呐最要紧是开心,大家先吃自己的零食,饿了再找子羽要压缩饼干,看我还不把你们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如果不是手里还牵着骆驼,我就要让阿明秒回泉水。
四个人的影子被下午三点钟的烈日凝成小黑块,在滚烫的沙子上蛇形移动,队伍中天才文艺少年纵声高歌:
“狂风吹过黄沙漫漫,是什么改变了你我的罗布泊,塔里木河母亲的河,是谁让你如此决然抛弃了我……”
“呜呼呐依嘿,呜呼呐依嘿,你是苍天的一滴泪早已干枯……”
“行了行了,唱点有兴致的歌。”周吉一脸嫌弃地掏出手机,就在我们以为他又要录音时,他打开了酷狗app。
“神秘北极圈,阿拉斯加的山巅……”
节奏感极强的摇滚乐配合让人无力吐槽的歌词,我们不出意料地看着周吉按下Home键开启录音机,又深情款款道:
“2018年7月24日,为了纠正我的三个蠢狗舍友的艺术观,我给他们点了一首《欧若拉》,同时表达我对萱萱的想念。”
“我苟苟你别秀了,周独秀!”三个人齐声大喊。
讲真,在白天的沙漠里行走无异于蹈火而行,至少在我感觉鞋底的高分子塑料开始产生融化的趋势时,我有点想试试在脚底抹一层泡沫灭火剂了,据说民间赤脚过火山的那些人都是这么干的。
“伪科学!”
胖子罗鸿嗤之以鼻,他倒是个天才,脚绑两只可乐空瓶,从背包里摸出两根折叠棍愉快地在沙漠里滑雪。
我轻飘飘回了一句:“请你上坡大步走。”
骆驼背上传来两个声音。
“诶你们看电视里的商人有在沙漠地上走的嘛?”
“同意,我甚至不想为蠢狗舍友的行为录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