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1年级 - 小说 阅读指导

叶挽雪

生活真的好难啊 不及

“求求你了,不要救我。”我低声哀求,
    
  
  
  
  
  
  
  洗名
    
  
  
  
  
    我出生的时候,四川少有的下了一场雪。那时候姥爷正在屋里看书,念到“相忘谁先忘,倾国是故国。揽风如挽袂,执手似初呵。”然后他抬头看见漫天飞舞的大雪,想,那孩子就叶挽雪吧。隔着几公里,姥爷就给我定下了名字。
  
  
  
  
  
  洗情
  
  
  
  我在高二的时候听母亲讲我名字的由来。然后我就想,这名字大概能让我吹嘘一辈子了。
  看着我书页里压的纸条,上面写着几行字。
  “相忘谁先忘,倾国是故国。泠泠不肯弹,蹁跹影惊鸿。”
  然后我翻动纸页,背后写着“揽风如挽袂,执手似初呵”。
  纸页上没有署名,但是我认识这个字迹。我抬头看他,他对我温柔的笑。
  
  
  
  洗心
  
  
  
  高三。我在医院看他最后一眼,也见到了他的父母。都是如他般温柔的人。然后我看着他慢慢的咽气,看见心电图在尖锐的声音中变得平缓。我竟然没有流泪。实在受不了病房里压抑的气息,最后我走出房间,轻轻的关上了门。坐在椅子上,抬头看天花板,陷入呆滞。
  再清醒的时候,病房已经空了。只剩下主治医生坐在里面,抽了一支烟。
  其实病房是不能抽烟的。
  他听到我进门的声音,抬头看我。我看见医生脸上泪痕肆意,以及看到他眼里的自责。最后医生擦了擦眼泪,有些憔悴的走了出去。我闻着病房里的淡淡散去的烟味,恍惚间看见他正对我笑。
  带着他的温柔活下去吧。我想。
  高三结束,最后我收到了来自川北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洗魂
  
  
  
  
    
  毕业前分配回县城的医院实习。导师有时候骂我,私下却笑着夸我。可是我受不了了他漠视生死的样子,我觉得他没有对生命的仁慈之心。
  冬日。医院紧急送来一名休克的病人。导师带着我前往救治。他是全身赤裸的,听人讲,这是在家洗澡,窗户关的过于严实,一氧化碳中毒而导致的休克。病人家属坐在病房外,很是焦急。
  导师撑开病人的眼皮,摇了摇头。心电图还在跳动,可是导师却压低声音给我说,这个人已经死了。只是他年轻的身体还在挣扎着想要活下来,可是他的大脑已经死亡了。
  “你们给病人做心脏按压吧,不用太认真,做做样子就行了。”
  我看着周围的实习生,他们跟我一样都是震惊的表情。最后我们依次去按压心脏,反复多次,但是并没有什么起色,心电图越来越缓。
  最后他们都退了出去。
  我看着躺在床上的病人,又仿佛看到了他笑的样子。
  我上前去给他做心脏按压。眼泪顺着鼻翼流了下来,落在手背上。最后听到一声急促的、熟悉的声音,让我绷紧的那根绳终于断了。我回头看心电图,眼泪汹涌而下。
  次日,病人家属再次来到医院。一个女人指着我的鼻子骂,让我稳定下来的情绪再次崩溃了。我一边流泪一边道歉,可是却让她更加愤怒。下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再然后女人被赶了出去。
  
  
  
  洗身
  
  
  
  毕业前最后一次聚餐。
  吃完后就吵吵闹闹的。我少有的喝了酒,然后趁着尚未醉得彻底,回到了寝室。第二日醒的时候,拖着还睡意朦胧的室友,最终离开了这个地方。
  我们明白我们终是各自走散了。有人大学的时候笑着说要学功夫,免得以后在医院被人提刀砍了还不能还手,然后选修了太极不知道打了多少年。还有的人说要练练跑步,因为他觉得医闹了有人提着刀,一来就是六七个人,别说太极,就是九阳神功都顶不上用。在散伙的时候他们问我,你学的是什么防身功夫。
  我笑了笑并没有说话。晃眼间我看到当年那个医生坐在我面前抽烟,看见他憔悴着抽烟的样子。
  世上还有温暖的。
  我忘了那抽得我过了几天脸还隐隐作痛的巴掌。
  
  
  
  药
  
  
    我被分配到家乡的医院上班。导师笑着看我,然后揉了揉我的头发,对我说你又回来了。
  正式工作比起实习要繁忙很多。随日子过去,我愈发惊恐的发现,我对生死也开始淡漠起来。我看见生灵被送进去,或者被送出来,或者,再也送不出来。我看见导师被人提着领子嘶吼,我也看到有人暗中向导师递红包。但是我看得最多的,还是那些面目狰狞的家属,最后被送出去。我眼睁睁的看着一群愤怒的家属拦着过道,让需要急救的人错过治疗时机。
  我看到啊,那些口口声声被称为至亲的家属,抬着亲人的尸体,打着横幅,索要这高昂的赔偿费。
  我看见导师背着人群一支一支的抽烟,我看见在人看不到的地方他那痛彻的灵魂。
  我,看到了人心,和人魂,也看淡了生死。
  我摸着自己的脸,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已经感受不到眼泪了。我还记得当初我眼睁睁看着病人咽气,然后心底涌动的呕吐感。
  我,也变得淡漠了。
  
  
  
  病
    
  
  
  县里的在职干部下乡扶贫。听说需要带几个医师下去给他们体检。医院的医生本来就紧张,我便跟其他几个表现优异的护士被选中随干部下乡扶贫。
  我给他们听诊。眼前的男人低俗的拉开胸口,露出大片的胸毛,眼神下流的看着我。他的母亲在一旁旁敲侧击的问些东西,我心不在焉的在敷衍。
  “姑娘,是大学生吧?”
  我还没来得及应声,她便再次接到,“这腚大,一定好生养。”
  我皱了皱眉头,并没有理她。她三十多岁的闲汉儿子在一旁傻笑,然后顺手握上我握着听诊器的手,“妈说得对、说得对。”
  我条件反射的收回手,这个举动好似刺激了他妈,老奶愤怒的跳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小娘们反了天了,老娘在这里给你们讲,我儿现在三十七还没结婚,今天你们必须给我儿弄个媳妇儿,就这个小娘们就不错,如果不给,上面下来检查,就别怪我说些难听的话。”
  老太婆有些跳脚,但是她的威胁确实有效。扶贫检查,只问结果,无忧是非。上面检查下来,是不会给你辩驳的机会的。
  领队的大哥把我护在后面,小声叫我快走。然后上去给大娘赔罪。老太婆有些不饶人,声音尖锐急促,推开人群便向我从了过来。满是污垢的手指向我抓来,来不及躲闪,手上被抓出一道血痕。周遭的人连忙拉着老太婆,老太婆却耍横,头往门上一撞,鲜血淋漓,吓得在场的男人愣了片刻。然后又向我抓来,我转身要跑,又被挠了一下,伤口溢出献血。老太婆的血污流了下来,我浑身献血。最后老太婆有些气短了,终于写了下来。
  我听到她的口中还在念,“小婆娘,滚过来给我儿子当媳妇儿。”
  看着老人在地上有气无力的样子,众人想要去扶又不敢去扶。最后我还是上前,给她止血,包扎。
  返程的时候,车上没有人说话。窗外阳光很大,照在我染血的白衣上,我很冷。
  
  
  
  
  
  疯
    
    
  “挽雪,你最近怎么这么多汗。”导师问我,我笑了笑,按住有些酸痛的肌肉。待导师走后,我打开刚出来的检验结果。
  HIV阳性。
  我靠着墙,闭上眼,眼前全是老太婆疯狂的样子,以及她怎么包扎也止不住的流血。
  “老师,我想辞职。”敲开导师的办公室,地上了辞职信。然后拒绝了回答老师原因,走了出去。
  随着长时间在这儿生活而感受不到的消毒水味道又回来了。逆着人群行走,听着贯穿整个走廊的生老病死。阳光透过一切可以透过的地方照射进来,可是整个医院里面,还是冷得让人心悸。有人叫我让一让,我侧着身子,看见几个医生推着一具盖上白色的布的尸体匆匆走过。我漠视于此。
  我捂住胸口,努力回想那些渐渐被我淡忘的善良。
  没有。在转角处我蹲了下来,眼泪止不住的开始流。我明明很尽力的去温暖别人了,可是并没有得到什么好的结果。学医的是不能信神佛的,因为他们是在神佛的手上抢灵魂。所以我也不相信我会有来生——谁说的为下辈子积德啊,我这辈子,谁给我啊。
  啪嗒——啪嗒——在医院里已经习惯听见这个声音了。然后是急促的转角。
  “挽雪你怎么在这儿,你快跑——有病患家属在找你——”话刚落,身为同事的她被人一把抓住了头发,然后狠狠的仍在了一边。
  “臭娘们,总算找到你了。你tm还有胆子敢回来上班——”我抬头看。
  是实习时因洗澡一氧化碳中毒而死的男人的父亲。
  未来得及反应,脸上便是火辣辣的疼。我听见了哗啦的一声。我知道,我心里面有东西被打碎了。
  
  
  
  疼
  
  
     男人被警卫叉出去。同时看着浑身淤青的我想上来搀扶我。我不动声色的擦干了身上的血迹,然后巧妙的躲开了他们。
  “再见了。”我站在医院门口没有回头。
  我抬头看,看见他站在我面前,在流泪。然后我穿过他,他的幻影消散。
  最终订了前往稻城的汽车票,一共两张。
  在一切准备就绪后,背上行囊,登上了前往远方的汽车。我头靠着窗,看着窗外。身旁的位置空着,多余的车票放在上面。最后头有些昏沉,我逼着眼睛陷入了沉睡。
  “轰——”我感觉到有人在温暖的怀抱我,然后伴随而来的是剧烈的疼痛。用尽力气才睁开双眼,仿若幻觉的我看见他在我身旁消散。对我笑了笑,我看他的口型,好像是一句话。
  温柔地活啊——
  
  
  
  车祸
  
  
  在临近眩晕之前听见了救护车拉响的凄厉的警报,这真是耳熟的声音。然后是消防的声音、然后是警报。两车相撞导致的车祸,甚至可能会因为油箱被引燃而发出二次伤害。那群勇敢的人啊,却无视这样的危险,依然奋不顾身的前来救人。
  我强忍着贯穿锁骨的剧痛挪动自己的位子,不让鲜血流到前后座人的身上。位置的挪动让我更加清醒,已经模糊的视野终于看到了前来救我的人。他的双手已经被锋利的金属划破,可是他仿若不知一般,正一步步向我走来。
  “不要救我——!!!”我嘶吼到,声音尖锐,到最后破音。可是他仿若没听到一般向前走来,到了我的面前。
  “求求你了,不要救我。”我低声哀求,“我,有艾滋的……”
  我看见他愣了一秒,看着我的脸,然后眼里闪过的尽是嫌弃。他身旁的队友代好手套,手上没有伤口,开始切割贯穿我锁骨的金属。
  终于我因为失血过多眩晕了过去。
  
  
  
  人祸
  
  
  大概最为有幸的事情,就是那场车祸我的脸没有受伤。
  而与之俱来的是我看到的幻觉越来越多,我看到他时常的出现在我的面前。这个小县城始终这么大,我蹲在高中校门口前,看着人来人往。盗汗与肌肉酸痛的前期症状已经没了,我知道接着就是伴随着长期的潜伏,以及来自灵魂上的折磨与痛苦。
  我看着一群群阳光的少年进出,看见成群的他们化为灿烂的人流。
  真是温暖啊。
  终于灿烂散尽,星空变得更深邃起来。
  夜深了啊——
  我拖着疲惫的步子回走,影子被拉长,然后灵魂被扭曲。
  “臭娘们——还敢回来——”这熟悉而狰狞的声音——是那个一氧化碳中毒而死的男人的父亲。
  他还带着几个男人在后面。我仿佛意识到什么,转身要跑。
  然后被人按住,接着是布料被撕碎的声音。
  “求求你……”话音未落,便被捂住了嘴。
  
  
  
  天收
  
  
  
  我站在天台看天。星辰快要散尽,有晨光破晓而来。他站在我面前。
  “你来接我了吗?”
  “恩。”
  “来生我一定不要这么善良——我要对自己好好的。”
  “好。”
  他揉了揉我零散的头发,我向他跨出了一步。
  
  
  
  后记
  
  
    几个男人欢声笑语的绑好皮带回了家。四日后警察上门拿人,五人全被缉拿,后检验,皆被感染HIV病毒。五人妻子同检,皆为病毒携带者。
  • 小学1年级 - 小说
  • 字数:4070 投稿日期:2018-9-25 9:20:40

  • 推荐3星:[一季若寒]2018-9-25 9:26: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