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月记

　　

　　

　　

　　赵英蘅感觉自己睡了一个午觉醒来，一切都变了。

　　

　　天色暗黄如同熬煮过的老茶汤，空气沉重得像灌满了蜂蜜。气压高得不行，远处的高空卷起了黄沙一般的云，她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四合院里刮起了大风，剧烈得在四道廊子里如巨龙穿梭而过。一群小孩扯着短线的风筝在廊子下面四处跑，穿过赵英蘅躺着的摇椅，晃得她眼睛痒痒的，很不舒服。

　　

　　赵英蘅终于起来了，整个人懒懒的，仿佛还没睡醒。远处哪家邻居在外头煎药，熬药的的瓷盖子被蒸汽顶撞得“当当当当”猛烈地响，她透过那翻滚着的蒸汽，遥看到几日前的光景。

　　

　　她正坐在理发店的座椅上，面前的镜子里照出一个陪同的男人来。这男人身材魁梧，头发梳得油光整齐，不漏一根，生得唇红齿白，可惜眼小如鼠，不像个老实人。

　　

　　倒确实是这样，老辈说的话，她也是经历了才去信。

　　

　　那时她正准备烫头发，要把头发的末梢卷一卷，更衬她的鹅蛋脸。男人就在一旁，低头看着她，满脸温柔。

　　

　　赵英蘅心里满满当当的，坐在那仿佛光阴都缩短了，才烫完头发，她还不觉过了有多久。倒是那个男的，拧着眉喊饿，急催着要去吃饭。

　　

　　“吃饭喽——”耳后忽然有人喊了起来。

　　

　　赵英蘅动弹了一下眼皮，回过神来。她把摇椅挪在一旁，走到屋里去，菜已经全端上桌了，她便走去厨房里数筷子。

　　

　　一双、两双、三双……

　　

　　大门口忽然来了一个人站在门槛上往里面喊：“英蘅！英蘅！吃完饭了去散步！”

　　

　　不听声音，光听这气势便也知道是施子英来了。

　　

　　赵英蘅的母亲走出去，昂着头回应道：“吃过了吗？到我家吃饭吧——”

　　

　　刚出去便不见人影了。

　　

　　赵英蘅是个文静的人，行事温吞，却有一位像施子英这样直言快语、动作敏捷的朋友。俩人从小一块玩到大，亲如姐妹。

　　

　　吃过饭，赵英蘅去施子英家，施家人说她已经出去了。赵英蘅独自一人往长堤走，风很大，吹得她蒙面的丝巾紧紧贴着嘴唇鼻子，令她窒息。

　　

　　直到看见了有个细挑的人站在湖泊边，脚下是长长的坡，长满了水草。她刺棱的短发迎风飞舞，正活泼地挥舞着双手。

　　

　　“喂，子英！——”赵英蘅掀下丝巾，冲那个背对着自己的女孩喊到。

　　

　　施子英立刻转过身，朝她跑了过来。

　　

　　“你可真会挑，今天这么大的风，可不适合散步。”赵英蘅没有看她也知道她在朝自己笑着，她只是低下头，说句平常该说的话。

　　

　　“我知道啊！”施子英在她耳边大声说，生怕风把一切都稀释了，“我听说那个男的不要你了！”

　　

　　赵英蘅点点头，耳朵边上团着暖气，眼睛被风吹得发涩。

　　

　　“快走吧，你看别人都散完步回来了。”施子英说完就从她的耳际离开了。她抬起头往前看，几个小孩扯着风筝乱跑着，跑到她们身后去，在风里咯咯咯咯地嬉闹，渐渐地远了。

　　

　　“现在没有一个人了。”赵英蘅伸出脖子环顾了一下四周，抬头望着施子英笑着说，眼睛弯弯的，缀着两粒白玉一样晶莹剔透的光。

　　

　　施子英看她这样一副小女孩子的模样，眸子黑醇，无比醉人。

　　

　　“是啊……”她回应着，声音却在示弱。

　　

　　“那还走吗？”赵英蘅问。

　　

　　“走。”施子英看着她，就这样吻了下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