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与誓言

小散
《blue》大海永远铭记不朽。
  
  深海与誓言
  
  《题记》
  “大海永远铭记不朽。”
  
  《海因西里·伍尔法斯》
  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光几乎都奉献给了大海。那是一个深邃无垠的充满了无尽的险恶与魅力的新世界,它的险恶在几百年来无不在吞噬着所有甘愿涉足的冒险者们,但它的魅力却也让无数人趋之若鹜,前仆后继。
  因为大海永远铭记不朽。
  我和加入这个大家庭的绝大多数人一样,是因为战争的逼近。但也许我又和身边的人不太一样,因为我并非是沉迷某种新兴起的极端信仰或是某场振奋人心的激励演说而决定参军的。我对大海的热爱可以追溯到上一场战争时期,那是一场全方位的战争,是一场全世界的战争。战火从地中海到波罗的海,再到黑海,战舰也从铁甲舰到无畏舰,再到战列巡洋舰,海面上重炮的火光与夜色里闪烁的繁星交错,黑白的报纸插图里却也能勾画出彩色的绚烂,对于我而言,这就是一个懵懂少年所憧憬的浪漫。
  于是就在那场战争结束二十年后的某一天,当我的国家再次允许服兵役,当征兵的海报再次贴在了家门口的石墙上,当征兵处再次开在了小镇的教堂前,我便下定决心,一定要成为一名海军士兵。
  我的愿望很快就得以实现,起初我被分配到了斯佩尔伯爵海军上将号巡洋舰上服役,关于这艘船,值得一提的是它并非是一艘真正的巡洋舰,无论从排水量还是舰炮来说它更像是一艘战列舰。斯佩尔伯爵隶属于德意志级,这一级的战舰全部都是“袖珍版”战列舰。
  在这样一艘以祖国和伟大海军上将的名字命名的战舰上服役是我的荣幸,在战争爆发后的一年多时间里我也伴随着它与英国人周旋对峙着,正当我快要适应这样的生活时,我被调配去了潜艇部队指挥U级潜艇。而后来当我再得知斯佩尔伯爵的消息时,它已经沉入了深不可测的海底。
  我不知道应该为自己庆幸还是感到惋惜。
  后来的战况愈演愈烈,我们游走在大西洋的数个海峡间,几乎分秒不停的搜寻着英国人的补给舰与商船,但焦灼的战局也让每艘潜艇都不得不集结在一起,我们独立索敌,但又结群突击,所有的U级潜艇结合起来宛如群狼一般,这样的战术既提升了攻击效率,又让每艘潜艇的水手们互相信任,牢牢的团结在一起。
  接着,在我又于潜艇上服役快一年之后,我被调往指挥一艘新的VIIC级潜艇U-556号,我和我的新船员一同前往位于汉堡的布洛姆福斯造船厂,按照惯例,我必须和我的水手们相互增进感情,相互信任,另外也要提早适应新的潜艇。
  我们接到通知的时候是冬天,当我们真正抵达时已经到了春天了,这里的春天并不寒冷,或者说,这里的春天宛如夏天般温暖。当我们踏入布洛姆福斯造船厂的大门时,首先映入眼帘的并非是U-556号潜艇,而是一艘比它身形要大上数倍的战列舰。我一眼就认出了那艘船,并且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多了一些朦胧的意识,我总觉得我的生命会与这艘战列舰缔结下不可描述的因缘。
  
  《恩斯特·林德曼》
  这是自突破《凡尔赛条约》的限制以来,德意志历史上最强大的战列舰。我们满怀着崇高的敬意,用俾斯麦将军的名字为它命名,待到它驶出海港的一刻,一定会迎来它的辉煌,正如它的名字一般,继承者那个将军的功勋与神勇创造出新的奇迹。
  我站在造船厂的大门口,看着海港水道里的战列舰,从第一根龙骨落在九号水道上到现在,这艘战舰承载着新一代德意志海军的全部期望与荣耀,至于我,是我的运气也好,或者说是别的什么因素也罢,我十分荣幸的成为了这艘传奇战舰的指挥官。现在这艘战舰正在做着最后的设备调整,很快我和它就会迎来一场硬仗。
  至于这座造船厂,从上一场战争开始便就是传奇辈出的地方。祖国的许多战列巡洋舰从这里出海,也缔造出了无数属于它们的神话。而这座城市,从各种角度上来讲,包括了气候与人文环境,确实是非常不错的城市。这里四季温柔,都如夏天般和煦,我是早在去年的夏天就和水手们来到这里一同熟悉这艘战舰的,现在已经到了第二年的春天,时日的变化丝毫无法从气候中察觉,仿佛时光转瞬即逝,而暖风永恒。
  当然,也是从去年夏天开始,就在九号水道的隔壁,一艘U级潜艇也忙忙碌碌的开始了建造。造船厂的人说那是一艘最新的VIIC级,据我所知,VIIC级的潜艇很快会取代老式的潜艇,同战列舰一样,它们也会一同为祖国称霸海域,甚至说这些潜艇要比战舰更为重要,如果将战舰看作年长的姐姐,那么这些孩子就是战舰守护的下一代的孩子们。
  我想这也许就是缘分,这艘U级潜艇在未来也许会和俾斯麦号结下某种不解之缘。
  正当我想着,身后渐渐传来了些嘈杂声,像是年轻人的谈话。这些陌生的声音并不来自于我的任何一名水手,这说明大概是又有新的舰组来了。
  我转过身去,正看见一群小伙子走进造船厂的大门,而最先进入的视野的是他们当中最不入群的,走在最前面的那个顶着海军礼帽,整齐的穿着礼服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似乎并没有发现我正在望着他,事实上这群人都没有在意我,不过我倒是很在意这个走在最前面的家伙的眼光,我看得出来,他的视线正死死的盯着俾斯麦号战列舰。
  “这可真是艘漂亮的大家伙。”
  “是的,她也很能干。”
  那名年轻人突然愣了一下,随后才回过神来,伸出右手向我致敬,紧接着,他身后的水手们也随即停止交流,立正向我致敬。
  “对不起,少校,我并非有意冒犯您。”
  “不用这么拘束,孩子们。”我摆了摆手,笑着让他们放轻松些,“欢迎来到布洛姆福斯造船厂,倍出英雄的港湾。”
  “谢谢您,少校。”小伙子们稍微放松了些,但领头的那名年轻人显然还有些拘束,他低着头似乎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但随即又面对我接着介绍道,“我是海因西里·伍尔法斯上尉,在去年十二月接到指挥部通知,奉命接管并指挥VIIC级U型潜艇556号。”
  “伍尔法斯上尉,祝贺你。”说罢,我不由的笑了几声,“其实我刚才就很在意你,上尉,从我转身看见你们开始,你就一直盯着我身后的这艘战列舰,并且还直接确信了我就是船长,你能告诉我你的想法吗?”
  “因为您刚刚回应了我的自言自语,少校,那听上去就像是和这艘战舰很亲近的人才能说出的话来一样。而您的样貌和风度……就像是一位绅士船长一般……所以我猜想称呼您‘少校’应该没错。”
  年轻人有些紧张的回答着我的问题,他说完了关于对我推断的过程后,又停顿了一会,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然后才又接着说下去。
  “至于为什么一直看着这艘战舰……那是因为战舰是我小的梦想。那还是在我年幼的时候,在上一场战争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的时候,我便被那些驰骋在大海上的战舰所吸引了,我热爱他们的舰炮和航行着的如星月般浩瀚无垠的大海,那是我儿时的浪漫。”
  “哈哈哈好,看来你对德意志海军的浪漫似乎从小就理解的很透彻。”我笑了笑,接着也自我介绍道,“伍尔法斯上尉,很高兴能够在这里认识你,你猜的一点不错,我的确是这艘战舰的船长,我是俾斯麦号战列舰指挥官恩斯特·林德曼少校,不过你不用太拘束,在我们出征之前,我们只以朋友的身份相互称呼就好。”
  “可是……少校……”
  “对了,让你的小伙子们先四处逛逛吧,如果你还想和我再聊聊天,也别让他们跟着你站在这里一言不发啊。”
  “少校……”
  “解散吧!”我没等伍尔法斯说完,便故作严肃地朝着他身后的水手们下达了命令,伍尔法斯转过身看了他的水手们一眼,那其中有个胆子大的男孩凑过去和他说了些什么,接着伍尔法斯便朝他们点了点头,让他们解散了。等到那些年轻人都离开了,伍尔法斯这才又回过头朝着我站直了身子。
  “我让他们去找这里的向导去参观了,我想现在应该还不是去直接参观潜艇的时候。”
  “上尉,其实我想听听别的东西。你之前说你是一艘新型潜艇的指挥官对吧,我想你一定之前在别的地方干过不少日子。”
  “是的,少校,我曾经在斯佩尔伯爵海军上将号上服役过。”
  “‘德意志’级,那可是给英国人惹了不少麻烦的一群人啊。”我这样感叹道,又回了回味,“只不过,我对于‘斯佩尔伯爵’的遭遇深感不幸。听说最后是英国的假情报迫使朗斯多夫下令自沉了自己的战舰。”
  “谢谢您的同情,不过我只服役了一年的时间而已,一年后我便被调往潜艇部队指挥潜艇作战了。”
  “这么说,看来你能够被调来指挥最新的潜艇并非是个意外了,想必你先前的部队在你的指挥下一定战果累累了。”
  “不敢当……不敢当……”
  “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有动力也有梦想,相信你一定能为德意志海军增添更多的希望。”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说道,“我很喜欢你,伍尔法斯,而且说来也是缘分,你所要指挥的潜艇的船坞正好就在我的战列舰的隔壁,事实上,我在这座造船厂与俾斯麦号一同陪伴了这艘潜艇的诞生。当然了,如果你有什么需求,需要我帮忙的,尽可以提出来,在出征之前,我们可以维系难得的朋友关系。”
  “不……少校……这应该由我提出来。”显然眼前的年轻人还是有点拘束,他急忙摆了摆手,然后又有些谨慎的说到,“林德曼少校,希望您能接受我的友谊。”
  “当然,当然。”我朝他笑了笑,目光顺便朝旁边撇了撇,那几个年轻人,这个上尉的水手们正站在远处等着他,看来跟我之前估计的不太一样,他们的关系似乎很要好,只是面前这个小伙子本身有点太过正经太容易紧张罢了。
  “我不打扰你们了,你的兄弟们还在等着你呢。”我朝着人群指了指,“不过欢迎你随时来找我,我就住在战列舰的卧室里,当然每天早上这个时间左右都会来船厂门口透透气,欢迎你们随时来找我。”
  “谢谢您,少校,那么再见。”
  年轻的上尉朝我挥了挥手,便大步的朝着他的水手们跑去,看上去轻松了不少。我突然回想起了年轻时候的自己,那时正是号称结束一切的“伟大战争”爆发的时期,我刚刚加入海军,并跟随莱因哈特·舍尔指挥官一同参加了阿尔比恩行动。以前的我似乎也是这个样子,我和当时无数的年轻人一样“将为祖国流尽最后一滴血”,而将之奉行到底的俾斯麦将军也是从那时起便成为了我们的精神象征。
  我们渴望着复兴,渴望着打破枷锁,渴望着让德意志乃至所有德意志国家的民族再次强大。
  但是现在,似乎有什么在发生改变。也许是我变了,也许是世界变了,我不知道,我也不敢知道。
  
  《海因西里·伍尔法斯》
  汉堡的春天如夏天般温暖,甚至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蜂蜜糖果的味道,只不过这种香甜在造船厂附近很快就被油漆与铁锈的气味所掩盖,这里的空气除了刺鼻的化学品外,就只剩下腥咸的海的味道。
  但对于常年习惯了远航的水手来说,海的味道却是一种最安稳的、故乡的味道。
  我和我的船员们在后来的几个星期里几乎把半个汉堡转了个遍,当然也花了不少时间来和我们心爱的U-556增进感情。我们邀请了林德曼少校也一同来参观这艘宝贝,少校说U型潜艇是我们海军最有力的武器,新型的U型潜艇也象征着海军新的未来。
  这是一艘独特的潜艇,在各个方面都很独特,在各个方面都应该独特。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潜艇下水的日子就快到了,我的船员们和我都在商议着是不是应该为U-556举办一场隆重的下水仪式。大家的想法倒是都出奇的一致——下水仪式是一定要办的,但具体要怎么办,却还是拿不定主意。
  一艘潜艇的编制,比不上大型战舰成百上千的船员,也比不上大型战舰更受到器重与关注。但U-556是一艘独特的潜艇,它就算不能与大型战舰相比,但也至少要与别的潜艇不同才行。
  于是,也就是在船员们的建议下,我决定去专门找林德曼少校一趟。
  林德曼少校虽然是战列舰的指挥官,但他并非是那么刻板严肃的人。他是参加过一战的老兵,之前曾听说是位果敢稳重且仁慈的将领,由于他长着两只大耳朵,还被同行们称为“海象”,而这段时间和他接触,却发现他私底下也是个很开放乐观的人。
  要找林德曼少校只要去俾斯麦号的宿舍便是,但我还是有些心虚,尽管少校之前已经口头准许了我们登舰,但我仍还是不愿意这么随便,所以我等到了第二天早晨,少校每天都会早起去造船厂门口透气。
  于是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想要去造船厂门口等他,却没想到少校起的比我要更早,他似乎点了根烟,就站在造船厂的门口望着远处的海港。黎明的海港海风还微凉着,海岸的乌云正盘踞在远空的海岸线上,仿佛正要吞噬了太阳一般,有些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我快步走上前去,打算先跟他招呼,但还没等我开口,少校似乎也是下意识的猛然转过身,见我走来便连忙打了声招呼。
  “伍尔法斯,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啊?”
  “林德曼少校,您起的也很早。”
  “我?我这是人的年龄大了,睡眠质量便下来了。”我走上前站在林德曼少校身旁,少校也随之又转回身去,望着灰蒙蒙的海岸,“不过你起这么早就不太正常了,我猜你一定是有事情找我,但是又不好意思去我的船上说对吗?”
  “对……我的确是有些小请求才来找您的。”
  “尽管说吧。”
  “是这样的……”我顿了顿,想着这样的请求大概有些太过冒犯,但还是决定试一试,接着又说道,“U-556马上就要下水了,我们想办一个独特的下水仪式,因为您也说过,这是艘独特的潜艇。”
  “当然,办一个仪式是一件好事。”
  “所以,所以我代表U-556全体船员向您请求,希望您能把俾斯麦号战列舰的军乐队借给我们,在U-556下水仪式的时候奏乐庆祝。”
  林德曼少校先是一愣,但随后又笑了起来,这倒是让我心里有些慌乱。
  “的确,一艘潜艇的编制可容不下一支军乐队,但反过来说,如果哪艘潜艇的下水仪式有军乐队来加持,那一定是莫大的荣幸了。我答应你们,我会派我的军乐队代表俾斯麦号向你们献上真诚的祝福!”
  少校几乎没有任何思索的就答应了下来。
  “非常感谢您!”
  “另外,今天中午,把你的船员们都叫上,来俾斯麦号上找我,我要请你们吃顿饭,算是提前庆祝你们的下水仪式。”
  说罢,少校突然转过身来盯着我,接着又故作严肃的说道,“不要推脱,十二点半准时登舰。”
  “遵命,长官。”
  待我回应之后,林德曼少校便又笑了几声,把烟头丢到地上用脚踩灭,转身回到了战舰上。
  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又转过身看向港湾,旭日正冲破了海岸的乌云,几抹金色照亮天际,一丝暖意正伴随着海风重新吹回陆地,海鸥也不知何时已经盘旋回来,一派生机。
  我回到潜艇里,发现大家都也醒了,显然大家今天也起了个大早来等我的消息。我将少校同意将乐队借给我们的事情说了之后,大家都摆出了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接着,有个水手突然向我提议。
  “上尉,咱们应该给林德曼少校回礼。”
  “回礼?咱们去搞几瓶红酒或者几根雪茄给少校送过去吗?”
  “不不不,得是那种独一无二的礼物。”
  “独一无二?”
  正当我还在疑惑的时候,船员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来一卷羊皮纸,上面画着盘旋的双翼鱼雷机和受伤的战列舰,而在战列舰的身边,是一艘用钢索牵引着战舰前行的潜艇。图片旁边则是一串保证书一样的文字,只是保证书的落款还没有写好。
  “你们什么时候做的?”
  “大概两周之前,上尉,您不觉得即使只是因为我们的潜艇和少校的战舰在同一所船厂的相邻船坞度过了整个夏天与冬天这一点来看,林德曼少校对我们也太过于友善了吗?其实我们很早就想做些什么报答他了。”
  “好好,我明白,我明白。”
  少校的确待我们不薄,而且我想,也许这样的礼物会比烟酒来得更有意义。
  “这是份不朽的誓言。”我这样说道,并从船员手中接过笔在保证书上写下落款,“——汉堡,1月28日,1941年,指挥官以及U-556全体船员起誓。”
  随后我们按照约定,带着这份保证书准时前往了俾斯麦号,林德曼少校正在船头等着我们,随后拉着我们前往食堂,少校为我们准备了一场丰盛的午餐宴会。
  待我们就座后,林德曼少校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连着拿出好些瓶红酒来,少校说这些红酒都是他的朋友从法国波尔多带来的,平常留着也没什么用,今天正好拿出来给大家尝尝。
  “上尉,我记得之前我曾经问过你为什么参加海军之类的问题,你回答我说这是你年少的浪漫对吧?”
  “是的,少校。”
  在我们向少校敬了一轮酒之后,少校突然放下杯子,若有所思的对我说:“其实我跟你也不太一样,我那个时候为什么参军呢?也许是为了保家卫国,但为什么参加海军呢?也许是因为小时候听多了有关大航海时代的海盗们的故事。”
  “海盗?”
  “对,就是那些,后来在加勒比海定居,建立拿骚共和国与英国人西班牙人鏖战的海盗们。”少校深吸了一口气,“他们快意人生,是一群绝对忠诚而真诚的朋友。”
  “可您说您也是为了保家卫国才从军的。”
  “是这样的,因为俄国人的步步紧逼,我决定参加海军,否则我肯定也要自己造一艘大船去当海盗了。”林德曼少校像是说了个笑话一样,说完便自己哈哈的笑了起来,但随后他又变得严肃起来,声音也有些低沉了。
  “我们用德意志最伟大的将军为这艘船命名。这个名字并不只是我一个人的精神依托,事实上,早在二十年前的那场战争中,这个名字所承载的一切让无数的德国年轻人保家卫国前往遥远的俄国作战。”少校摇了摇头,“但是有些什么东西,他变了。这二十年改变了什么东西存在的意义,他改变了。”
  林德曼少校说着,眼神飘向了食堂远端的墙上,我循着视线望去,那是一堵挂着画像和照片的墙,左边是著名的普鲁士王国宰相奥托·冯·俾斯麦,右边则是德意志的最高领导人,我们的元首。
  “我听说……我们的元首……也曾经参加了一次战争对吗……”
  “是的,是的,我们的元首也参加了战争,他……”
  少校刚想说些什么,但立马直起了身子,把话又咽了回去,接着喝了一口酒,又叹了口气,最后摇了摇头。
  “有些东西在改变,而且变的很快。”少校缓了缓,接着说,“我是个职业军人,我渴望着建功立业,渴望着名誉与荣耀,但我总觉得,且不说海军,我总觉得在某些事情上,我们的做法,是不是有些,可能有些不太妥当。”
  我没敢把话往下接,因为我知道少校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我曾经有个,战友,他是,他是那个种族的人。就在阿尔比恩战役,我们在同一艘船上。”少校似乎找不到更多的隐晦的词语来帮助他完成句子,于是又喝了一口红酒,接着转过了话题。
  “伍尔法斯,年轻人,你是德意志新的一代。你和我们不同,你们还有你们自己更多的选择。我很高兴你,还有你的船员们能够选择海军。我很高兴。但我希望你们能永远铭记,你们永远只应该服从你们自己内心的决定,然后带着你们自己的誓言与荣耀去征服大海。记住,大海永远铭记不朽。”
  大海永远铭记不朽。
  少校说完后,神情有些杂乱,我朝周围的船员们望了几眼,用眼神朝他们示意,他们也都明白我的意思,纷纷点头表示谁也不会把今刚才的事情说出去。随后,我身边的一名水手凑过来悄悄提醒我是时候要把礼物送给少校了。
  “林德曼少校,事实上,我们U-556的全体船员有一份礼物想要送给您,感谢您这段时间对我们的照顾以及将军乐队借给我们的善举。”
  林德曼少校有些惊诧,但见到我们拿出了一张羊皮纸之后,又有些别的什么奇怪的情绪掺了进去,随后又笑了起来。接着他接过羊皮纸,我们所有U-556的船员则站起身来高声的背诵了出来:
  “我们,U-556 号潜艇 ( 500 吨 ) ,在海神涅普顿的见证下起誓:无论是在海洋,湖泊,河流,溪流,还是池塘,U556 都将帮助俾斯麦 ( 42000 吨 ) ,击退所有来自海面、陆地和空中的攻击。”
  “希望您能代表俾斯麦号收下这份保证书。U-556号将会永远守卫在俾斯麦的身旁,这份誓言将会被铭记,直到大海将你我都吞噬。”
  “我接受,我接受你们的起誓!我甚至要把它挂在食堂里,把它挂在俾斯麦将军的画像旁,我要让每一位船员都能看见它,我会让大海铭记我们的约定。”
  少校说着,也跟着站起身,斟满了酒,举起了酒杯,与我们再度畅饮。
  
  《恩斯特·林德曼》
  莱茵演习行动开始的六天后,我们与希佩尔海军上将级欧根亲王号重型巡洋舰一同前往大西洋拦截英国商船,但很快遭遇到了英国人的主力部队。英战列巡洋舰胡德号首先发现了我们,但提前突进的欧根亲王号迅速还击,英国人的战舰随即起了大火,已经成颓败之势。
  我们很清楚胡德号对于英国人而言意义有多么非凡。号称“帝国巡礼”的胡德号战列巡洋舰可以说是所谓“日不落帝国”的荣耀,但这份荣耀在德意志的新兴科技与优势火力下早已经是风中残烛。
  不过,同样是战舰的的指挥官,我很明白现在胡德号的船长的心情。如果就这样自我沉没而不是死在战斗的路上,一定是十分耻辱的。
  “让我们送胡德号最后一程吧,用380舰炮送她上路。”
  我这样下领道,随后便是一阵炮击,炮火很准,有一发炮弹似乎击穿了弹药库,海面上炸起了了绚烂的烟花,胡德殉爆了。
  但接着,当另外两艘大家伙出现在海平面的远端时,我便意识到,这一切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通知指挥部,特殊情况,两艘不明战舰出现在目标海域,请求总部侦察支援。”
  随后,在通讯员通报了情况之后,舰桥又恢复了静默。大西洋的海浪平和,现在是短暂的晴天,但这样安静的海面上却弥散着浓浓的硝烟味。这不只是闻得到的“帝国荣耀”的焚烧的残骸所发出的气味,而是更多的包含了某些嗅不到的剑拔弩张的架势。
  但这样的静默也是短暂的,敌人的战舰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到最后,我甚至能透过望远镜观察到其中一艘战舰的舰炮,而另一艘,似乎是航空母舰。
  于是,现在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地步了。
  就在我下令开炮迎击的同时,望远镜里对面的舰炮也突然炸起火光,数枚燃烧的火球划破晴空向我们袭来,而同时,我的脚下也随即一震,那是我们的舰炮也正朝着远处开火所带来的后坐力。
  接着是更为剧烈的震动与眼前迸发的火光,敌人命中了我们的正面装甲,而就在铁水宛如烟花炸裂的同时,无线电传来了总部的回复。
  “根据当前的情报推测,敌战列舰‘威尔士亲王号’与航空母舰‘皇家方舟号’极有可能出没在附近海域,指挥部允许执行莱因演习备用方案。”通讯员这样报告道。
  一艘战列舰和一艘航空母舰?这并不是一般的火力,更像是早就预先埋伏在这里,等待着老鼠步入陷阱,但是……英国人总不至于把帝国海军的荣耀当作诱饵葬送了吧?
  “通知欧根亲王全速撤退,敌人拥有航空母舰的支援,放弃突进大西洋,向丹麦海峡转移!”
  我对通讯员下令道,眼睛则依然透过望远镜观察着远处的战列舰,第一轮火炮齐射后双方都并没有造成什么大的损伤,但显然对面二人正在朝着我们高速移动,现在若想要全身而退,就只能先与对手进行炮战,至少也要重创那艘战列舰,为撤退争取时间。
  “调整坐标!准备下一轮炮击!”
  于是又是双方的一轮齐射,双方都有命中,但似乎都只是砸在了装甲上,并无大碍。
  炮火持续了五轮,直到第六轮时,也许是我的运气用尽了,又或是我的运气花在了别的地方,我们的一枚炮弹点燃了远处那艘战舰的炮塔,但对手则击穿了我们的锅炉室,俾斯麦号的机动受损了。
  但总算是重创了追击的部队,大概能够为撤退争取到一些时间。
  我放下望远镜,示意通讯员把通讯器交给我,接着我亲自对欧根亲王号下达了撤退命令,由于敌方还有一艘航空母舰,目前锅炉受损的战列舰不能跟随巡洋舰高机动撤退了,所以欧根亲王号必须先行撤退,回到丹麦海港寻求支援,欧根亲王应答了命令,全速撤退。
  接着又是三轮炮击,当我们确定对面的战列舰已经败下阵来后,海面上终于又再次恢复了平静。敌人似乎没有继续追击,但我悬着的心始终没敢放下,因为我知道,在看不见的远处,那是一艘航空母舰,它正尾随在我们的视线外,随时准备发动突袭。
  我再次亲自接过通讯器向指挥部反应了现在的处境,并要求潜艇支援,指挥部答应了我们的请求。
  接着,我们在海面上漂泊了两天,始终笼罩在航空母舰的空袭阴影中。
  而这份阴影,也终于在第三天夜里化为了现实。一只鱼雷机编队趁着夜色超我们袭来,那是剑鱼MKII鱼雷轰炸机,如果不出所料,应该就是那艘尾随我们的“皇家方舟”号上的舰载机。我们的防空火力立即做出反击,但仍然无济于事。敌机从我们右后方袭来,我立即下令左满舵,但还是有几枚鱼类擦中了我们,这并非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其中一枚鱼雷不知道打穿了哪里,我们的机舵被卡死在了左侧,并且最多只能回退到12°。
  我知道,此时我们已经无力撤退,只能在此地决一死战。
  我下令调转了船头并就地抛锚,等待着敌人的出现,果不其然的,第二日清晨,正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两艘战列舰出现在了远处。
  “舰炮装填,准备炮击!”
  “开火!”
  随着我的一声令下,第一轮炮击的炮弹犹如雨点般横过整个海域,烈火比黎明的阳光更为刺眼,将整个黑夜照亮,接着爆炸与烈焰席卷了我们的甲板与炮塔,战舰轰地连响了好几声,随后又哐哐得开始倾斜起来。
  “侧翼进水!”突然有人这样报告道。
  我能感觉得到,这种倾斜的速度并非小的创口能够造成的,迅速的倾斜几乎让我们开不出第二炮来,而对面,他们似乎停止了炮击,他们应该已经察觉了俾斯麦的侧倾,他们要看着我们屈辱地自沉海底。
  “打开另一侧的通水阀!让战舰恢复平稳!继续装填,准备第二轮炮击!”
  “等等!少校!打开通水阀?那不是只会让我们下沉的更快吗?”
  “我们已经没有生还的希望了,但我们仍还有机会朝着敌人开出最后一炮。让我们带着荣耀献身大海吧!让敌人记住我们!俾斯麦的名字将会永远被大海铭记!”
  通水阀门打开后,战舰稍微恢复了平衡,但显然,我能感觉到,我们在不断的加速下沉。在我确信已经恢复平衡了之后,立刻下达了新的开火命令。
  “开炮!”
  “少校!总部的新消息!”
  第二轮炮击发射的同时,通讯员朝着我大喊着:“数艘潜艇已经赶来增援,其中距离最近的U-556号已经抵达附近海域,总部请求我们上报具体坐标!”
  “U-556……”
  我扭过头,忽然怔了一下,一瞬间我还没来得及想好要说些什么,可也正是在此时,玻璃震碎的声音与火光瞬间麻痹了我的痛楚,也是在这一瞬间,我失去了意识。
  
  《海因西里·伍尔法斯》
  就在我们朝着视野里的最后一艘商船射出最后一枚鱼雷,听到了最后一声巨响之时,总部发来了命令:火速赶往丹麦海峡支援俾斯麦号战列舰并掩护其撤退。
  而也是在这一刻,我们所有人都陷入了死寂中。
  我没有迟疑的立即下令赶往丹麦海峡附近的海域,但即使我们到了,又能做些什么呢?我们已经丧失了作战能力,我只能祈祷着希望我们抵达之时,那里已经安全,俾斯麦还有一丝生机,我们还能安全撤回丹麦的海港。
  恩尼格玛密码机的灯泡在不停的闪着,大概指挥部还在不断得向所有部队发送救援信号,换班接替下的人并没有入睡,此时除了悬挂在潜望镜把手上的怀表以外,没有什么能够再证明时间的流逝了。我们没有人为刚刚重创敌人的商船而感到兴奋,相反的,所有人都沉默着,盯着那台密码机,直到它最后一次发出信号,那之后,通讯员在纸带上记录下了一连串的字符。
  “今天的通讯到此结束了,上尉,最后的消息是明天的密码机代码,就目前而言,还没有任何友方船只赶往增援地点。”
  “我们最快什么时候能到。”
  “在不遭遇敌袭,无需下潜的情况下,大概还要两天多。”
  驾驶室传来了声音,短促且有力,随即潜艇内部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密码机在六个小时之后又响了起来,六个小时,是无线电静默的时间。仍然是连续的富有规律的信号,通讯员说,和昨天一样,仍然全部是总部传达的俾斯麦号的救援命令。
  “会不会,是假情报。”
  突然,一名船员打破了寂静。
  “和俾斯麦号出动的还有一艘巡洋舰……如果只是俾斯麦的救援信号,那么巡洋舰呢?会不会是英国人破译了我们的密码机……正准备诱捕大西洋海域的潜艇?”
  “但我们必须要冒这个险。如果真的是俾斯麦……”我摇了摇头,“抵达附近海域之后,我们快速下潜,汇报总部后,总部至少应该会回复我们具体坐标。那个时候,只要我们先透过潜望镜在远处观察一番就好了。”
  接着,再没有人说话,我们又死寂得度过了一天。
  再后来,密码机的灯泡再也没停止闪烁,我们甚至无法确信现在的具体时间,挂在潜望镜的怀表模模糊糊的指出现在是某日的凌晨,但究竟自我们收到消息后又过了几天,早已经没有人在意了。
  不过也许是过了两三天时间了,因为正在此时,正在所有人都几夜未眠而感到疲惫不堪之际,驾驶室突然发出了声音:“抵达目标海域,请求下潜。”
  “立即下潜!”
  我随即精神了起来,站起身取下了潜望镜上的怀表,两只眼睛趴在潜望镜上,同时让通讯员向总部发送信号,要求得到俾斯麦号的具体位置信息。
  但过了很久也没有新的信息传送来,只是在某个时间段,总部插播了一条新的通讯:无法联系到俾斯麦号,但根据之前的通讯显示目标仍处于交火中。
  我们潜藏在这茫茫大海里,潜望镜中却看不见一丝波澜,我们哪也不知道,于是我们哪也去不了。一股不知从何处出现的迷茫涌上了心头,我的头脑里下意识的闪过俾斯麦号被炮击击沉的画面,但很快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果这真的是英国人圈套就好了,对,也许的确是英国人的圈套……俾斯麦其实平安无事,我们只是被骗来这里的。”
  我这样喃喃自语道,接着向驾驶室传达了命令——等到十二点时执行例行上潜任务。
  潜艇躲藏在深海里时,除了恩尼格玛的信号外,什么也无法传达。如果说成群的破交潜艇是狼群,那么落单的潜艇便宛若一匹独狼。独狼是静默的,它蛰伏在在这个世界最隐蔽的角落,不断地搜寻着它的目标,而此刻的我们,正静静的潜伏在丹麦海峡的深处,我们慢慢摸索到了“莱茵演习”行动中备用计划所选定的撤退航线上,我们甚至能看见远处的地平线上照明弹打出了亮光……也许那是英国人设下的诱饵,也许不是,也许是俾斯麦号用来照亮海域的信号弹,但也许不是。
  我们在这片海域里游走了不知道几个小时后再次浮上了水面,当恩尼格玛信号机的灯泡再变换了闪烁的规律,通讯员向我们传达了总部的最新指令:俾斯麦遭遇航空母舰与战列舰的夹击已经严重受损,所有附近海域的船只潜艇立刻汇报坐标,并在相关海域展开搜索牵引工作。
  “上尉,总部传来了坐标,就在我们的海域周围十七海里的圆形区域里。”
  “朝着坐标原点火速前进!”
  此时我已经丝毫不在意是不是陷阱了,如果它不是,我反倒希望它是。我们再次下潜,朝着密码机提供的海域坐标驶去,而此刻,我的胸口要比平时更加沉闷——如果俾斯麦号真的葬身海底,这就相当于U-556号的所有船员背弃了对神明许下的誓言,背弃了我们热爱的林德曼少校……这是我们每个人都不敢想象的。
  很快,潜望镜里出现了模糊的身影,而驾驶室也传来了报告:一艘大型战舰正在目标海域附近,并且朝我们快速驶来。
  “悄悄靠近!”
  随着距离不断的拉近,潜望镜里大致可以推测出是一艘航空母舰的身影,不过那不是友军,而是英国人的军舰。
  “上尉!我们必须掉头了,我们距离目标太近,敌人的水听可能发现我们了!我们得寻求补给和支援!”
  “等等!如果这里有英国人的战舰,这就说明……俾斯麦是在附近的!”我喊出了声来,“绕过它!绕过它!继续前进!”
  忽地,潜望镜里,敌人的战舰突然拉满了船舵掉头离开,这并非是件好事,这说明我们极有可能被发现了,只不过是这艘航空母舰没有反潜部队跟随罢了。
  所以,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我有些绝望的看着那艘航空母舰远远的离去。俾斯麦遭遇了不可挽回的致命打击,而我们不但没能及时的拯救它,搜寻它,甚至在最后一刻,面对着将它毁灭的敌人却射不出一发鱼雷来。我们只是在这片悲伤的海域四处游走着,仿佛只要一只追寻着,就总可以赶在它沉没之前找到它。我们这样想着,又不知道在这片该死的海域里呆了多久。
  但最终,我们还是耗尽了油料,只能被迫依靠电机微弱的动力独自返回了丹麦的港口。
  
  《终局》
  我,海因西里·伍尔法斯,很荣幸能够成为U-556的指挥官,很荣幸能够与林德曼少校和它的俾斯麦号战列舰缔结下不解的因缘。
  那是莱茵演习计划的几个月后,我们确认俾斯麦号就沉没在我们搜寻过的海域,而我们当初面对那艘航空母舰正是追剿俾斯麦号的皇家方舟号。而U-556,则在之后的一次任务中被英国人的数艘反潜舰艇围剿,最终沉没在了冰岛。我则被英国人抓住,直到战争结束后的第三年才将我送回了德国。
  也是在英国战俘营的那段时间,透过了英国人向我们传达的欧洲的具体情况,我才真正的明白了当年林德曼少校在宴会上所说的话。
  两场战争只相隔了二十年,但有一些东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回到德国后,下定决心要为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为这个国家所犯下的罪行忏悔。但我最想忏悔的,仍是那场救援俾斯麦号的行动。
  我回到了我的故乡,那是下撒克州,万格尔兰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镇,如果要从地图上指出来,大概是北纬53o 40,6,东经008o 06,3的位置。那曾经也是面朝大海的和平城市,但战争早已让这里满目疮痍。
  我来到海滩边的栈桥,望着带着几分血色的海空,将一支玫瑰花放在了栈桥旁的石碑上。石碑上正刻着一段铭文,写着:“纪念在碧海中找到永恒归宿的亡灵。”
  这是我能向林德曼少校,向俾斯麦号战列舰所能做的最后的致敬。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落下眼泪。而此时此刻,我只但愿这个深邃无垠的充满了无尽的险恶与魅力的新世界能够永远留住我们曾经的约定,此时此刻,我只愿大海真的能够永远铭记不朽,只愿世界能够真的永远和平。
  
  
  
小学1年级 小说
字数:12897 投稿日期:2021-2-1 21:5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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