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雎
挽纤柳
——一双白皙的手抚上他的头,无声地,温柔地,安慰着。他抬头看到这名约莫正当碧玉年的女子,眼中是不同于整日沉溺勾心斗角中的他的纯净与柔和——宛若梨花。
他轻摇折扇,踏入那久未踏足的院落——那是他几年前在梨花林中寻到静谧之所。
令他惊异的是,原以为会布满灰尘的房屋,竟干净得无一丝污垢,甚至有一股浅淡的梨花香——莫不是那民间故事里的田螺姑娘来过?他轻笑一声,自嘲着自己真是被气糊涂了,那只有稚童才相信的故事,他怎么就差点儿当真了呢。他不再过多追究,不,应当是无心也无力追究了罢。
他进了主卧,将柜中藏掩着的梨花酒取出,猛灌一口,若是往常的他,绝不会做出如此举动,可现在——“贪官啊,贪官啊!”他苦笑着,又昂头饮了口酒,侧坐在榻上,“什么贪污受贿,呵,奸人!还真敢昧着良心说话!”他仰起头,全然忘记自己不胜酒力,也不管嘴角流出的酒水与从眼眶滑落的泪滴融为一体……
那酒壶已见了底,他泄愤似的,将瓷壶砸到地上,清脆的声响伴着他决堤的泪,入夜……
清新的梨花香似乎又增添了几分。
他睁开双眸,扶着稍有疼痛的头,从榻上坐起,古木桌上竟添了一份荇菜粥,原本四分五裂的酒壶不见了踪影。他双眉蹙起,快步出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不施粉黛的素衣女子,正动作娴熟地摘采着荇菜。
“咔。”他踩着了一根树枝,女子这才意识到有人在看着她。
女子朝他莞尔一笑,那双眼眸映衬着他,映衬着呐夺目的阳光,令他一瞬间失了规矩的心跳。
“敢问公子姓甚名谁?为甚醉倒在祖宅中?”
——原来那屋子是她的。
“啊——”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起了什么,“您是先前到祖宅歇息、游乐的那位吧?那时我正好到这儿打扫,以为您是贼人,不敢接近,后来才发现您不有恶意,本筹算着晌午给您打声招呼,却没料到您清晨便离开了,这次回来,莫不是——”她打量着他,柔声道,“官场失意?”
他看着她,缓缓点头,袖中的手攥起,鼻中又泛起酸意。他怨啊,怨自己被冠以莫须有的罪名,怨自己对那些为所欲为的贪官污吏的无力,也怨当代世道的不公!
——一双白皙的手抚上他的头,无声地,温柔地,安慰着。他抬头看到这名约莫正当碧玉年的女子,眼中是不同于整日沉溺勾心斗角中的他的纯净与柔和——宛若梨花。
“小女子姓沈,名璆梨,公子您呢?”
时值巳月,正是梨花开放之季,她的笑颜,仿佛一阵春风,夹杂着梨花香,润了他的心,消减了他的怨气。
“姓季,单字,舒。”
……
沈璆梨收留了他,鼓励着季舒一次又一次上书,终于有一天,他的坚持有了结果——他获得了提拔,那些冗官也被裁减。
他,成功了!
“沈姑娘,可愿与我一齐进京?”他收拾着为数不多的行李,原先喜悦的心情在看着采荇菜回来的沈璆梨时,荡然无存。
沈璆梨与他相处数月,他早已钟情于她,这番赶往京城,怕是得一年半载方可回来——朝廷人员翻新,难免有动荡,他须辅佐皇上巩固朝政啊!可据说这情思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怕是熬不过这相思顽疾呐!
“不啦,”她漂洗着荇菜,笑容依旧温和良善,却又那般残忍,“住在这,我已经习惯啦,若是去了京城,水土不服,兴许得生些疾病呢。”
果真是他爱慕着的女子啊。
季舒叹了口气,终究是走出了屋子。
待他归来,便要迎娶沈璆梨。他想。
……
时隔两年,正值巳月,他回来了,带着小礼,回到了这间熟悉的屋子,眼眶泛红。
他终于回到这个弥漫着梨花香的住所。
这两年来,他无不思念着沈璆梨,思念她笑靥如花的模样,思念她风风韵韵的声音,思念她沁人心脾的梨花香气,他已相思成疾,幻想着琴瑟和鸣。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夫君!”熟谙的声音将她游走的思绪拉回,他抬起头,突然地,他手中的木箱掉落在地——
他日思夜想的佳人儿,扑入一个陌生男子的怀中,娇俏的小脸上,是幸福……
梨花树上依旧缀着梨花,只可惜树下的主角不再是他与她。
是夜,季舒侧卧在酒楼客房的榻上,脑海中尽是他心心念念的姑娘拥住他人,说着“夫君”的画面,心房处抽痛着。
地面上依旧是摔得碎裂的酒壶,却少去了那窈窕女子为他收拾,为他熬荇菜粥,也少了,那梨花香……
贞鸟雎鸠,执一无尤。
——《易林·晋之同人》
初中2年级 - 小说字数:1559 投稿日期:2019-3-1 20:1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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