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她第五次作弊了，如此明目张胆的作弊手法——在考场上拿出手机拍答案——很容易被发现，奈何学校的每次小考试时监考老师似乎都心不在焉，必然有不少的漏网之鱼，但像她作弊这么多次而且没被老师察觉的人很少，虽然几乎全班都已经知道了她作弊，但她的嚣张没有丝毫衰减。雅欣也劝她了很多次，出于关心，也出于好心，毕竟她是雅欣为数不多的朋友，但她完全不放心上。
　　据雅欣所知，可茹是因为带手机作弊才考进班级前五的，在这之前成绩只是垫底，在学习这方面雅欣一直在尽力以各种方式帮她，但她似乎不领情，坚持一意孤行，无论雅欣怎么劝她，两人还因为这件事闹过些矛盾。虽然雅欣因为这件事对她怀有不满，也怀有不公平的心理，但她们的友谊没有丝毫减弱。
　　在她第一次作弊的那次考试结束时，雅欣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事，雅欣一向是鄙视这种行为，她本身也有着好学生的一切特征，所以她是看不得这种事发生的。“可茹，你是怎么把手机带进来的？”雅欣在考试结束那天中午宿舍里拦住了她，她还因为刚在宿舍门口和男友告别而笑容满面，就在一周前她的男朋友还不是这个的时候她笑得也不一定比这更不开心。
　　“别在意，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说起来好巧不巧，我爹妈那次回家咱们刚好放月假，不过因为他们压根不清楚我什么时候放假，而且每次我都是自己回家——步行五公里！所以我就理所当然地觉得是时候拿回自己的东西了。那会是我们回去那天的晚上，他们出去吃饭了，在小区门口窥探已久的我溜了进去，搜刮着我遗失已久的手机——顺便还拿了些生活费。”说到这里可茹逐渐有些兴奋，手开始比划起来，声音也不再拘束，这让有些社恐的雅欣有些不知所措。
　　“我做偷鸡摸狗的事一向很谨慎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管是之前我在班里小测时别人给我传答案，还是偷摸带进来点违禁品卖给同学，哪次被发现了？这次作弊仅仅是有带手机这个便利条件而已，作弊也不是为了成绩，你知道我不关心成绩的。总之谢谢你的好意，但不用为我担心，我有信心我能隐瞒得和之前一样好。”
　　即使在这么多次考试后雅欣依然对这件事过意不去，并且日益对她被发现的风险感到恐慌了，可以说雅欣比她还要慌张得多，更何况这次考试她们是一个考场，可茹就坐在雅欣后方的角落里，导致第一天考试时雅欣时不时偷偷往后瞥一眼，这导致她险些被监考老师注意到，而且她也不能在试卷上集中注意了。雅欣的心始终悬着放不下，就好像作弊的人不是可茹而是雅欣。
　　在第一天最后一场考试中她下决心考完这场后要好好劝一下可茹了，要让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雅欣因为她作弊而产生的担忧驱使雅欣一直在向别人打探大部分人对她作弊行为的态度和将要采取的行为——这可能是当老师发现不了她的作弊时唯一能威胁到她的事。即使以前已经劝过可茹很多次，但她总是不愿放弃，总是抱着有胜利的机会的心理去做事，她做什么事时都这样。
　　“每次考试都分配给我偏僻的座位，好运在眷顾我呀，雅欣！”可茹笑着对雅欣说，微扬起的嘴角像是在嘲讽学校制度和监考老师的无能，亦或是嘲笑她的疑惑和担心，“我说过我压根不在乎被逮住，我家里什么情况你也清楚，爹妈他们经常不在家，偶尔过长假或者节日才回来看看我——噢，是看看我家那臭小鬼，他们回到家第一时间会把注意力放在可葫身上，即使她傻呆的和木头一样问不出半句完整话来，他们还是像是听到了上帝的旨意般问我是不是没有照顾好她——尽管我大部分时间不在家是奶奶照顾的，我还是像以前被问这个问题时一样作出否认，这个时候我妈看了看我爸，又迅速瞥了我一眼，她什么意思我再清楚不过了。不过他们的偏爱我能忍受，既然这么对我我也要予以反击，比如考试不合格时老师给他们的谈话什么的——虽然这并不对我自己负责，但我很乐意这么做。”
　　“你再这样作弊下去就不仅仅是被抓并被全校通报和取消成绩这么简单了！”雅欣说，攥紧的手半举到胸前，显然有些紧张，“我一直在寻找机会能帮你，我观察班里所有人对你的态度很长时间了，现在事情复杂了起来，超出你我预料——我先是听舍友说整个班甚至还有不少别的班人知道了你作弊，而且看样子他们对你的看法不只是厌恶那么简单，在他们攻击的言语下掩盖着对你的敌意，而且不久就会对你采取行动了——这是很多次当时我和对你不满的同学们聊天时大部分人一致表明的态度。他们虽然没有口头上说这次考试他们要举报你，但不代表他们之中不会有人在明天上午考试的空隙去年级主任那里告发——你知道考场有两个摄像头并且老师们查摄像头轻而易举！最少他们之中在你们考场的可以在考试中举起手，将愣住了神随后眼神中充满恐惧的你指给监考老师。不管哪种情况，你被拆穿了所有作弊手段时我不信他们会有人能忍住心中的那一份喜悦，并且新来的那个年级主任可不好对付，咱们班之前那个教室吃零食——甚至只是在课间并且主任她刚好只是在窗外撇到了一眼，后面你也知道，他险些被记过。我完全不相信他们之中有人来主任那举报你导致主任查监控查出你作弊的事实后不把你剥皮拆骨的。据说这个主任还会私下惩罚学生，光看他那凶狠的气质就能察觉到，如果你被逮住，少说也是记过叫家长，虽然你说你不怕爹妈，但你将会是第三次记过了，再记过就会被劝退了——我完全没有开玩笑。”
　　可茹似乎犹豫了些许，但并没有掩盖她那贪婪和无所谓的眼神，雅欣觉得有的是时间让她思考明天的考试是否还作弊，仅凭今天考试结束时被看不惯作弊行为的同学问话就能让她深思熟虑一阵子了，她刚刚表明出来的无所谓态度分明是虚张声势，一向嚣张的可茹得妥协了，为了她自己，也为了维持她与同学们关系的平衡。
　　可茹拍了拍雅欣的肩膀让她别担心，同时也表明自己很感谢她的关心与建议，然后独自走回了宿舍。雅欣看着他的背影，犹豫着什么，她一向很注重与朋友的关系和朋友的情况，这种关心快上升到了爱的程度。在她那几个朋友中都是像她这样，要么孤僻，要么性格古怪，要么就是与他人沟通有障碍，她们之间可以说是很坚固、亲密的关系，但隐藏在这甜蜜关系下的是每个人个人性格所表露出来的阴险，她们有人很有可能为了利益去牺牲朋友，比如让她们中某人难堪，因为经过深深的权衡利弊后她们发觉好处很多，可以摆脱这些怪胎的关系并以正常人的身份加入到普通人里面——虽然摆脱了与这些朋友们的关系也不一定能彻底改变同学们对她们的刻板看法，但至少能改善所有人对她的看法与偏见，她们坚信日后自己的改变能渐渐重新加入到普通人之中，当然是这是她们都渴望的。不少人是因为无法融入普通人从而被迫与她们一起的，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嫌弃她的朋友们是怪胎，也有人只是突然顿悟到摆脱她们会改善自己的现状从而萌生这种想法，不得不说她们虽然不合群但她们中绝大部分人想法比一般人更成熟、更稳重。总之她们间是充满隐藏的互相不信任和勾心斗角的，但表面上必须表现出来的友好关系使这个团体呈现出一种让所有人——包括她们自己——都感觉到的牢不可摧，她们自己都快这么认为了，以至于她们中有几个人在不断试探后对其他人有些过分，以这个团体牢固的关系为挡箭牌对她们某人多次提出要求或帮助——比如可茹的手机在不用的时候就是让别人藏起来的，导致对她怀恨在心的人一直没有人能找到确凿证据。
　　但雅欣是真心对朋友们的，她如此单纯，以至于能把几乎所有自己的秘密告诉这些所谓“知心”朋友，她的好成绩和在她们之中所拥有的最轻微的缺陷，让任何人都认为她是在这个小团体中离普通人最近的了，这多少引来了她们的一些不满和嫉妒，这导致有些人已经伺机而动了。这个傻丫头明显是最值得利用的目标，没有之一。显然她完全没有察觉到小团体间的阴险，也许她的天真的性格、爱和对她们的无私奉献能让她们心软从而不对她下手，或她们中某人至少留情而不导致她在班里受所有人鄙夷，但总是她最容易被伤害。至于可茹，她们都不认为她有什么威胁性，都觉得她是个和蔼可亲的人，很大程度上因为她们同情她的家庭情况，当然在她作弊这件事上她们是支持她的。也许是她伪装的好，让人看不出来，起码在这种团体中她并不处于被动与劣势。
　　值得一提的是，雅欣也许察觉到了她们之中有人对她态度上的不同，也许是她们把她想得过于单纯和傻了，以至于她们根本没有考虑她会不会发现或在意。可茹还是语文课代表的时候，一次小测结束时可茹负责判卷，她好像看到了雅欣的卷子——她之前虽然不一定满分，但也起码是班里第一第二——她可能心生了些许嫉妒，但这只是周围人所观察到并且猜测的，谁都不能断定是她篡改卷子导致雅欣发挥失常从而让她们组丢失了积分最高组的地位——这是雅欣非常在意的事情，所以班里人只是觉得她发挥失常从而考得不好。雅欣也被传过很多不好的谣，但她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觉得是因为自己不合群导致别人对她看法不好——这也是驱使她改变的一大动力。也许她有对这些事是可茹干的的猜测，但她们的表面虚假友谊一定能抚平外在的创伤，但内在却血流不止。
　　之所以说雅欣对朋友们的友谊重于她们对朋友们的友谊，一方面是因为这个团体接纳了她这种比较孤僻并且社恐的人，让她感受到了些许温暖。虽然她这种人也勉强能在普通人里正常地交流生活，但她并不愿意，只是跟小团体的人一起玩，这很有可能是因为她有些自卑。另一方面是因为她本身看重友谊，但这不能排除她也会利用她们而去换取自身利益的想法。即使她动手的话理论上也只有可能是对可茹，作为可茹最亲密的朋友，只有她掌握可茹的底细，而且有着背叛她而换取好处的有利条件和前提，可以说雅欣就是可茹的弱点及敌人。但可茹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小，认为雅欣没有那么多的坏心思，也不会想得那么多，所以没有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
　　宿舍熄灯了，雅欣和可茹不是一个宿舍，雅欣的宿舍还有几个人打着手电一起复习，但她没有这个心思，她还在为可茹作弊的事担心，她只能找舍友说说话来分散注意，尽管这个宿舍没有她小团体的人，至少室友对她比班里大部分人对她好些。
　　“可茹作弊的事情被举报了吗？”雅欣说。
　　“还没有吧，但估计也快了，咱们班现在都没人看得上她了，除了你们几个一块玩的，她做的那些事很难不让别人——”一个舍友说，她说到这里的时候迟疑了下。
　　“她被举报了更好，我早看不惯她了，咱们新来的那个主任要是收到了来自谁的举报，她一定先是把监控从头到尾翻一遍，再搜她的身直到找到手机——啧啧，真期待她是什么表情呢。”她们这个时候好像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作弊的可茹身上，复习都被放到一边。
　　“要是谁举报了她，我就请她吃一个学期的饭。我太恨这货了，但我自己又不敢举报，那个主任太吓人了，咱们之前可吃了不少苦头，反正我没那个勇气。”
　　“她的考场的人最好举报了，找监考老师可是一找一个准，只要她的考场有看不惯她的人。”
　　“她要是再被记过就真的完了，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这次再记过就得收拾铺盖走人了。”宿舍氛围貌似变得兴奋和期待起来。
　　“那她被举报了之后估计是举天同庆吧，班里人估计得庆祝下，开心很长时间吧。”这时有人笑了笑。
　　“最主要的是举报她的那个人，不仅全班会感谢他，老师们也一定会对他刮目相看，老师们也看她不顺眼很长时间了，仗着语文课代表身份篡改别人小测试卷，造谣诋毁别人……她干的坏事太多了。”
　　宿舍沉默了一小会，好像都是在想自己对可茹的看法。
　　“她要是被举报了就好了……”宿舍里人们低声细语地说话，因为门外值班老师刚刚路过。
　　雅欣在被窝里裹紧被子，蜷成一团，面向墙壁，似乎有些发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寒冷。
　　不知道是过了一个小时还是更长，一个舍友从外面回到宿舍。
　　“可茹被举报了！”
　　“真的吗？……”“隔壁班的……”“这真的是……”“什么时候她……”“就是在晚上的……”
　　雅欣已经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了，她偷偷把头深深埋进被子里，用被子蒙住整个脸，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流着看不见的眼泪，发出着察觉不到的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