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睡!!” 石大声喝道。他反应如此强烈令霜吃了一惊。石紧紧地握着霜的手,说:“听我说,你要控制自己,千万不能睡!你在爱留学,困倦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失血,如果睡了,就不会再醒!跟我 说话!千万不要睡!”
霜拼命控制睡意,但那种强烈的困倦却似乎抵挡不了,真想就此沉沉睡去。石不断地说着以往的点点滴滴,她迷迷糊糊地听着,一直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外面有沉闷的敲击声,她兴奋地握紧丈夫的手,叫道:“你听,有人来了!有人来了!!”石的手却松开了,传入她耳中的是一声叹息似的呻吟。床终于昏迷了过去。
抢救是顺利的,施救的人员首先发现了石。当抬他上来时,石的神智还是清醒的,他躺在废墟边的担架里,拒绝现场医护人员的救治,嘴里不断喃喃地说着:“救她…救她…”一位经验丰富的医生示意护士给石输血,他知道石已经没救了,稍一移动便可能致命。石的嘴边不断溢着血,这是内脏受重伤的反应,估计是肋骨断裂后插入使然。令这位医生奇怪的是,石的一只手已经断了,断裂处血已停流,两条腿的骨头也全是粉碎性骨折。从他的脸色看,血几乎已经流尽了,按这种伤势他是不可能活到现在的。
石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施救人员的举动,很快昏迷中的床也被救了出来,石转向了医生,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眼里流露出乞怜的神情。医生迅速给船作了必要的检查和护理,让救护人员将她抬上救护车,然后回到石的身边,蹲下身来说:“你放心,她没有生命危险,也没有严重的内伤,失血有点过多,但没关系,救车上就有输血设备。”
石似乎一下放松了,目光追随着霜的担架。医生转头叫人把担架抬过来,平放在他的身边。石依恋地看着他深爱的妻,仿佛要将她的影象永远映在眼里。那眼光流露出疼爱,流露出万般不舍。他竭力想将那只没断的手抬起来,但只是手指微微动了动。医生噙着泪,帮他将手放在了霜的手上。石张着嘴,似乎在说着什么。一滴泪从他的眼里流了出来。医生抖着手替他抹去了那滴泪,但他的眼睛却永远看不见他的饿妻子了,他走了。 看过石的伤势的这位医生知道,为了不让妻子感到恐惧,为了深爱他的妻子不因失血致死,在生命的最后光头,他硬是抗拒了死神几个小时。他受的伤是要忍受几个小时生不如死的痛楚啊。上了年纪的医生再也控制不在住,为了这位素不相识的人老长流泪,边上的几个小护士也痛哭失声。
霜的伤势全部复原后,家人才将石的死讯告诉了她。霜要 来了石的死亡通知书和病历。她一字一字地看着,脸上的神色很平静,家人都松了一口气。哥哥说:“听在场的人说,妹夫在走之前,曾经跟你说过什么,只有那位老医生听到了。”她一言不发,径直走进了那位老医生的办公室,坐在他的对面。
“我丈夫跟我说了什么?”她直视着医生,不想寒暄,不想说废话,语气大异平时,连起码的礼貌也不顾了。
老医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瞬间便理解了她。他尽量缓和地说:“他那时已说不出话了,所以我只能看 他的口型。”医生叹口气,似乎回到了当时,神情也变得很悲戚,“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当时他看着你,说的是:‘我爱你’,然后就…”
霜沉默着,脸色雪一般的惨白。医生想安慰她,她一张口,竟喷出了一口鲜血。
父母将霜接回家去住。半年多过去了,她没有说过一句话,仿佛所有人都不认识。除了喝水吃饭,便是坐在自己房间里发呆,或对着石的遗像喃喃说话。也去看过心理医生,所有医生都摇头。霜的父母似乎一下老了10岁。
又过了半年,霜的小侄女来家吃饭。6岁的孩子拉着霜的手,见她没反应,不禁急了:“姑姑,你以前说要带我去公园玩的,你骗人!还有姑父,他也答应过我的,哼!全都说话不算话!”爷爷奶奶拼命的使眼色,但孩子哪里理会。听到“姑父”两个字,霜浑身一震,在她的身边,没有一个人敢提石的名字,快一年了,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提到他。“姑父答应过你?好,我马上带你去。”霜的母亲第一次听到她肯跟人说话,不由得激动地哭了起来。霜的父亲马上想到女儿的病情可能有转机了,竭力压抑着颤抖的语气,平静地说:“那好,霜,你就带她去吧。”
在公园,小侄女张大眼睛问:“姑姑,姑父呢?爸爸说他去了很远的地方,可我又听见妈妈说下星期是姑父的周年,要去祭他。姑父是死了吗?”
“姑父死了?恩,是吧。”霜若有所思。
小侄女来后的几天,霜明显恢复了许多,她不断地跟父母说着话。到了石的祭日。父母发现霜不见了。这时儿子的电话来了,霜在石的墓前。
霜靠坐在墓碑前,身上是结婚那天的礼服,眼睛紧闭,嘴边却带着微笑。哥哥嫂子眼睛都已哭得红肿,母亲一下子昏了过去。父亲颤抖着走近,看到墓碑上霜用血写下的几句话: 如果在天堂遇见你,你还记得我吗?
如果在天堂遇见你,你是否还像过去?
如果在天堂遇见你,你会不会紧握我的手?
如果在天堂遇见你,你会不会帮助我坚强?
我必须坚强,但我做不到。
我不属于这里,我只属于你。
我要寻找从黑夜到白昼的路,因为我知道我要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