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布鞋

 

    潭水兴冲冲地吞着红娘的秀腿，吞她的细腰，吞她笑吟吟的脸，只剩下手中的红布鞋荡漾在碧绿的湖水中，为寂静的蝴蝶潭增添了不少喜庆。

                                      ——题记

    红娘住在二里沟的最北头，北面是娘儿山，屋后几十里处有一眼不大不小的潭，名叫蝴蝶潭，潭水清澈碧绿，静静地嵌在这个贫穷落后的小山丘里。红娘从刚会走路时就喜欢穿红布鞋，到现在从未见过她穿别样色的鞋，人们就称她“红妹子”，久而久之，随着红娘年岁的增长，又改叫了红娘。现在就连红娘都忘了她的真实姓名叫什么，不过她还是很喜欢红娘这个名字。红娘的丈夫死得早，年仅二十六岁的红娘就守起了寡。年轻俊俏的红娘背后的追求者倒不少，村里人总是看到年轻的小伙儿被红娘笑盈盈地领到屋里去，不过多久，小伙儿就被红娘气冲冲地撵出去，面对红娘的不屑与愤怒，小伙儿们只好悻悻地离开。

    时间过得真快，美貌年轻的红娘转眼间成了一个满经风霜的大婶，曾经向她示爱的小伙子们，孩子都三四岁了。红娘十年没再结过婚，有一个小伙子也十年没有放弃过对红娘的追求。小伙子叫阿藏，是住在村南头的。红娘看这个小伙子这么执着，有些心动，在路上看到阿藏时，眼睛会不经意间向他瞥，心跳会猛然加速。一个月后的傍晚，一对佳人在俏阳下诉说着爱的宣言……

    红娘美满的生活仅仅持续了两个月。正赶上抗日，阿藏作为村里的干部，毅然领着几十个兄弟踏上了征程。最后一缕残影也从红娘的眼中掠过。红娘天天坐在门槛盼啊盼，盼啊盼，盼得月亮看了都无奈，太阳瞧见都叹气，当兵的人儿啊却迟迟不肯归还。红娘每天傍晚都去村头望对面的大山，企图从山中望出个人影，可直至月儿爬上枝梢，老鸟归林，还瞧不出个名堂。只好回家，倚在床头上，望天边的月亮。红布鞋在坑坑洼洼的小路上走了不知多少遍，就连土地老儿也未必数的清；红布鞋在纤弱的手上不知缝了多少遍，怕是针线儿也说不出个明白来。就这样，一等等了两年。

    战争结束后，还不见郎归，倒是随行的几个弟兄回来了。红娘问，不答，再问，还不答。嘴里支支吾吾地不知说得啥，红娘从战士们通红的双眼中仿佛读懂了什么。咧着嘴哭一晌笑一晌，在众人的叹息中似喝醉的人儿扭扭歪歪地朝村北走去。往后几天，村北头总是会听见一个女人悲痛凄凉的笑声，如阴影一般笼罩着这个看似平静的小山村，山陪她狞笑，水伴她凄歌。落叶落了几回，葡萄熟了几次，总会听到红娘时断时续的笑声……

    一个月后，村里异常宁静。只听得老咓子（乌鸦）哑着嗓子在空荡荡的山中，唱着恼人的歌。天蓝盈盈的，挂着个又白又冷的大太阳，凄凉的笑声仿佛又在这空旷的土地上撒开了怀儿。

    绿的没有一丁点杂质的潭面上，一双红布鞋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