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绣在帕上笛子。
　　
　　是他——
　　
　　池翠抬起头，看见他那双眼睛。他把那块手帕递到池翠跟前。
　　
　　地铁继续向前飞驰，她鼻血也依然在流，热辣辣淌到嘴唇上，池翠想象着现在自己嘴唇沾着鲜血样子，大概有些狰狞吧。他坐在她身边，用那块手帕轻轻地擦着她嘴唇和人中上鼻血，他手柔和而坚韧，让池翠感到很舒服。然后，他用手帕角把池翠流血那只鼻孔塞住。
　　
　　他在她耳边轻声地说：“放心，鼻血很快就会止住。”
　　
　　“你为什没来书店？”她似乎忘记他们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对不起，今晚迟到了。”他手直托着手帕，以防它从池翠鼻孔里滑出来，他继续说：“今天你心情很差，是吗？”
　　
　　“不是。”
　　
　　他看着池翠眼睛说：“下午你和个男人吵架？”
　　
　　“你怎知道？”
　　
　　“再让我看看，那个男人是谁呢？对了，他是你父亲，没说错吧？”
　　
　　他怎会知道？池翠越来越感到不可思议，刚才他说“让我看看”，他在看什呢？眼睛？他能从眼睛里看到七个小时以前和父亲吵架？，池翠索性闭上眼睛。
　　
　　他不再说话，他右手继续扶着手帕，而左手则托着池翠后脑勺，以避免她无谓地后仰。池翠动动地坐着，任由他手帕塞在她鼻孔里，还有托着她后脑那只有力手。她全身都放松，闭着眼睛进入恍惚状态。说实话，那种感觉很美妙
　　
　　忽然，他说话：“你在哪站下？”
　　
　　“现在到哪儿？”
　　
　　他报出站名。池翠立刻睁开眼睛，挣扎着站起来向车门跑去，他也连忙跟在她身后。还好，他们抢在车门最后关闭前冲出去。
　　
　　手帕从她鼻孔里掉到站台上。他捡起手帕，仔细地查看下她鼻孔。当他眼睛靠近她时候，她感到自己心都快跳出来。
　　
　　“好了，鼻血已经止住了。”
　　
　　“把手帕给我吧。”池翠轻声地说，“又把你手帕弄脏，洗干净再还给你。”
　　
　　“可你已经洗过一次了。”
　　
　　她摇摇头，执拗地说：“上次不算。”
　　
　　“好吧。”他把手帕交到她手里。
　　
　　池翠看着这块绣着笛子丝绸手帕，手帕上血迹已经干，显出种特别紫的红色。她把手帕叠好，放到自己包里。
　　
　　“为什会和父亲吵架？难道是——”
　　
　　“不。”池翠忽然把头别过去，让他看到她眼睛，她愿让别人知道自己心里痛苦。
　　
　　忽然在他叹了一口气，“别害怕，我不是那种喜欢偷窥别人隐私的人，只不过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像你这样女孩子，不应该那忧伤，知道吗？”
　　
　　池翠并回答，依旧回避着他目光。尽管她明白，在他眼睛里并没有任何恶意。
　　
　　“对了，你名字叫池翠是吧？”他微笑下说，“别害怕，这可是看出来，记得上次那个收银员就是这叫你。”
　　
　　“是，这是我的名字。”她又抬起头，正视着他眼睛说：“你呢？”
　　
　　“叫肖泉，肖邦肖，泉水泉。”
　　
　　池翠走上扶梯，向地铁出口走去，边问肖泉：“你住在哪里？”
　　
　　　他停顿好会儿，才磕磕绊绊地说，“就住在——在这附近。”
　　
　　他们来到地面上。天气更冷，深秋风掠过池翠肩膀，她对肖泉说：“今天，实在太感谢你。”
　　
　　“你应该去看医生，一直流鼻血不对。要我送你回去吗？”
　　
　　池翠看着他在黑夜里迷人眼睛，感到某种不安，连忙摇头说：“别，你千万别送我。”
　　
　　“那好，再见。”
　　
　　当他转过身以后，池翠才连忙问他：“肖泉，你明天晚上还来书店吗？”
　　
　　“放心，一定来。”刚说完，肖泉就消失在迷离秋夜中。
　　
　　池翠伸出手指，轻轻地抚摸着自己嘴唇。
　　
　　第五天。
　　
　　还是九点半，肖泉准时出现在书店里。他走到最后排书架前，目光在书架上扫圈，最后落在池翠脸上。
　　
　　池翠已经再害怕他眼睛。昨晚与肖泉分开回家以后，她精神反而好起来，下午与父亲吵架烦恼也再纠缠她。昨晚难得次，她既没有失眠，也没有做噩梦。她觉得肖泉那双眼睛，仿佛真具有某种魔力，能够让她忘却切烦恼，尽管只是暂时。
　　
　　肖泉也向她点点头，但表情太自然，他眉头始终都紧锁着，脸上肌肉不停地在抖动。池翠走到他面前，轻声地说：“你怎么了？”
　　
　　“对不起，今天有些太舒服。”他声音更轻，几乎只有贴着耳朵才能听清楚。
　　
　　“你生病了？”
　　
　　他不置可否地站在那里，第一次躲开池翠目光。
　　
　　池翠有些忧虑地看着肖泉，她是第一次如此关切个男人，她从口袋里取出那块绣着笛子手帕说：“把手帕洗干净，还给你。”
　　
　　这次她用香皂，手帕上还残留着淡淡清香。肖泉显得有些贪婪地嗅嗅手帕，说：“谢谢。但是手帕我不要了，送给你做个纪念吧。”
　　
　　“纪念？”池翠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看着手帕上那支笛子，这算什么？萍水相逢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