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风,像一位迟暮的诗人,用枯枝蘸着寒露,在窗棂上写下透明的诗行。晨起时,玻璃上凝结的霜花,是昨夜星辰跌落的碎片,还是时光在冷空气中凝结的叹息?我推开窗,一股清冽的空气涌进来,带着泥土和落叶的芬芳,像一封来自远方的信,信封上沾着薄薄的霜。
庭院里的银杏树,已褪尽金黄,枝桠上挂着几片倔强的叶子,在风中轻轻颤动,像一只只欲飞未飞的蝶。我蹲下身,拾起一片落叶,叶脉清晰如掌纹,记录着它从嫩绿到金黄的旅程。这叶子,曾与春风共舞,与夏雨低语,如今却独自躺在泥土里,与尘埃为伴。它让我想起祖母的针线筐,里面总藏着几片褪色的布头,她说:“旧物有魂,缝缝补补,便是新的。”如今,祖母的针线筐已蒙尘,而她的声音,却成了我心底最深的回响。
远处的稻田,已收割完毕,只剩下整齐的稻茬,像大地留下的琴键,等待风的指尖轻轻弹奏。田埂边,一株野菊顶着残雪,花瓣早已凋零,却仍挺着瘦硬的茎秆。我蹲下身,轻轻拂去它身上的积雪,露出底下枯黄的脉络。这株野菊,曾与蝴蝶共舞,与蜜蜂低语,如今却独自站在冬的凛冽中,静默如一句偈语。它让我想起巷口那位卖烤红薯的老人,总在寒风中守着那口铁锅,红薯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甜得让人心醉。他的烤红薯,暖了无数个寒冬,却暖不了自己手心的冻疮。
午后的阳光,像一杯温热的茶,洒在院子里,将阴影拉得老长。我坐在石阶上,看一只麻雀在雪地上跳跃,爪印在雪地上留下歪斜的轨迹,转瞬又被新雪掩埋,仿佛生命里那些未被记住的瞬间,终将消逝在岁月的褶皱里。忽然,一阵风起,吹动屋檐下的风铃,叮叮当当,像一首古老的歌谣,在耳边低吟。这歌谣里,有祖母的针线声,有烤红薯的香气,有麻雀的跳跃,有风的私语。它让我想起,那些被岁月带走的,终将以另一种方式,回到我们身边。
暮色渐浓,天空泛起一层淡淡的蓝,像被水洗过的绸缎。我站在院子里,看最后一缕阳光沉入地平线,将远处的山峦染成淡金色。这光,曾照亮过多少人的眼睛?曾温暖过多少颗孤独的心?如今,它却一点点沉入水中,像一颗被遗忘的珍珠,在黑暗里独自发光。我忽然明白,生命的意义,或许不在于追逐光明,而在于在黑暗中,依然能保持对光的向往。
秋末冬初,是离别的季节,也是重逢的序章。当最后一片枯叶落下,当最后一缕光沉入水中,新的生命,已在泥土里悄悄孕育。这寒露,是秋的眼泪,也是冬的序曲,它告诉我们,生命的轮回,从未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