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盒子姐发的征文主题时,我几乎没有犹豫,就报了名。可当真正提起笔时,才发现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可以随心所欲胡说八道的小孩子了。我写不出文字,哪怕是矫揉造作的、扭捏刻意的华丽词藻。我对这样的自己感到陌生。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开始鄙视以前的自己,虽然每个人都是逐渐成长起来的,我还是难免对从前的旧事感到羞愧。我想抛弃掉它,想与它划清界限,认为只要我快步远离那个沾沾自喜的小女孩,我就是全新的我。可我又觉得,骨子里,我好像还没有变。有什么东西,刻进我的骨血里,告诉我去接纳,去面对,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
当初那个在电脑前认真思考要写点什么的我,好像和现在坐在书桌前沉默的我没有什么区别。在打开自己的主页时,我才意识到,我已经来小荷八年了。在我记忆里好像只有小说里男女主分别才会经历的时间,真的发生在了我身上。这样一想,那些“黑历史”竟然也不那么让我觉得欲哭无泪了。也许这就是时间的魅力,我悄悄想着。
不知不觉我已经十八岁了,不再那么自以为是,但我依然觉得我应该写出很好的东西。但在看了每一位荷友的征文后,我却觉得心虚——我从没有什么我认为深刻的经历,恍惚之间,我竟然过得如此平淡吗?我有些赌气的打开备忘录,绞尽脑汁想要写出些什么特殊的、惊艳的东西,却发现我的大脑无动于衷,甚至在很平静的麻木,好像在嘲笑我,在同龄人可以拥有出色的、深刻的思想之时,我却还在被文章的开头所困。我有些泄气了。
我有什么可写呢?当下的我,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两个月,我却还处在茫然之中。我总自命不凡,认为自己绝对没有问题,却总是在考试后对着错题懊恼地想,不该错的。那些不会的知识点,我还是没有复习,练习册上大片的空白,好像我对于未来的迷惘。
可我依然保持乐观,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说好听一点是乐天派,说不好听了就是缺心眼。但我不敢想象,未来的我要如何承受着现在的我留下来的、学生时代的散漫,去努力的生活?全世界都在说高考加油,可我的懒惰告诉我,再停留一会吧,你不会想跳出舒适圈的。
可我心底隐隐有什么在跳动,随着黑板边鲜红色的、刺目的倒计时,随着无数个出了教学楼抬头就看到月亮的深夜,随着我写作业时听到的那首歌,理想后花园乐队的《我的身旁是一扇亮了又暗的窗》。
“快给我新鲜的空气/让我尽情的呼吸/快给我柔软的沙子/让我以为我还在海里/把我带到阳光下/让我以为这是谁给我的温暖/把我丢进清澈的水里/我要摆出最优美的身躯”
说不清原因,这些画面在脑海闪过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激动,眼眶发热,心剧烈跳动,感到热血沸腾。我想起了之前中考落榜时,我爸失望的表情。我想起了我妈给我点完外卖之后,她自己在客厅里偷偷喝的那碗稀粥。我想起了电话那头的男声不耐烦的催债时,我们家里胆战心惊的寂静。不要再重蹈覆辙了,我对自己重复着。与其在书海里闷声摆烂,还不如融化在六月的阳光下。总有浪涛要击垮我们,比起狼狈的逆来顺受,我想要逆流而上。
我想象自己像个安徒生童话里的独脚锡兵,用尽力气在火焰里与八音盒上的舞女相拥,融成一颗永不凋零的锡心。
老师们曾经说,你们以后会怀念高中的日子。提到毕业之后,我首先想到的不是那场无声的战役,而是,和这群每天都在忙着内卷的崽子分开以后,我的青春再也不会有这样的热烈。语文课上比谁写数学写得快,英语课做听力的时候偷偷翻答案,生物课上小声给被提问的后桌报答案,原来都要成为我们的过去了。
没来由的,我想,再多读两年吧。转眼一想,算了,我可不想再在深夜迷迷糊糊的时候强忍睡意背政治了。
“考完试一起去欢乐谷吧,我想去那里很久了。”
“毕了业,我们一起拥抱这个夏天。”
“我有好多事想干,拿露露火舞的省标,去看电影、吃海底捞,去吃那家好评如潮的烤羊腿,去长藤鬼校体验一下被吓到哭的感觉,到时候你们一个也别想跑,都得跟我一起去。”
哎,我又忍不住开始憧憬了。
先前我不理解为什么十七八岁是公认的美好,撇着嘴认为是因为它好像总是充满了粉色的悸动,是个情窦初开、想谈甜甜恋爱的年龄。
后来我发现,仅仅是因为这时的我们什么也不害怕。我们乘风而起,跨越田野河流,穿过大雾弥漫的森林,留下少年的痕迹。不用为没钱吃饭发愁、没有养家糊口的负担,不会回想“假如我年少有为”。虽然归途遥远,我们依然迷人倔强。
处在过去与未来的交汇点,无数的遗憾与期待交织在一起现在的我审视着过去,而未来也审视着现在的我。尽管我会害怕做得不够好会辜负期待,会依然觉得有些迷茫,会对未知感到恐惧,但我可以坚定地向前走了,不用再畏手畏脚、踌躇不前。我希望未来的每一步都会比之前更沉稳、更踏实,但不被岁月磨去棱角。
就像之前朋友给我的留言:
当黑暗来临时,愿你能起身迎接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