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实在无聊,我无心背什么《出师表》《岳阳楼记》,打开电视,想找个球赛看看。体育台在放广告,于是我换了别的台。新闻台在放一个特别报道,整个屏幕的底色都是鲜红的,上面赫然挺着几个字:关注少女妈妈。我哼了一下,继续往下看。
“本市某居民小区发生一起新生婴儿致死事件,现受伤婴儿经抢救无效已经死亡。据说,婴儿的母亲是一个在校学生,未满16周岁。”
电台的镜头摇摇晃晃地进入一个普通的居民区。一些阿姨叔叔们在做着目击证言,他们说的什么我开始听不清。这么熟悉的人口,这么熟悉的角落,这么熟悉的修车摊,这么熟悉的铁门……
这个,这个不就是伊诺的家吗?
我慌乱,打电话给城买。他的声音已经发颤,他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那个孩子究竟是不是伊诺的,伊诺会不会坐牢,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肯定不是我,那是谁呢……他沉默了。我的耳畔有海水流动的声音,兴许也不是,兴许是鱼在哭。
第二天,我发现四格来了。伊诺的事情在教室里沸沸扬扬地传开。G君愤怒地走进教室,冰冷的目光开始扫视,他说自己一定会查出孩子的父亲是谁,不能让伊诺白白坐牢。如果查出了那个人,会叫他好看。我知道,这是在说城买。他说到做到,他会找一群人来打城买。这一点相信城买也很清楚。
这一天,新闻媒体来到了学校,老师不停地被拉进拉出。城买说他很担心会被叫出去采访,就像犯罪嫌疑人。我看得出他很惶恐,今天每个人都很反常。上课的时候,我写了张纸条给城买,上面写着:我相信你不是。
放学以后,我打电话给城买。他说他在医院,我突然很激动,问他去医院干什么。不过后来我还是很关切地问他有没有看到伊诺。他说没有就把电话挂了。我立刻跑到医院,城买买了一些伊诺喜欢的零食和鲜花。为了避免被伊诺的父母发现,他把这些东西交给了值班的护士。这时候护士们在低头说些什么,说什么呢,城买说他不在意。他说伊诺是不是还会回来,伊诺现在在想什么,还有那个死去的小孩,还有小孩的父亲。我看到他正在颤抖的脚,差点站不稳。
晚上,我打电话给城买,说社会有时候变化会很复杂,要小心点,不要忘记阮玲玉是怎么死的。千万不要去看伊诺,她的家人都在,况且还有媒体参加。
城买沉默了一会儿。说他刚才接到了四格的电话。
四格说G君到处在找人要打城买,问城买有什么打算。
他倒是够激动的啊。打我,他凭什么打我?
城买啊,我也同情你,那孩子我也不相信是你的,但G君说了,除非你去找电视台的人说你不是小孩的父亲,全市的观众相信,他也就相信。
四格用令人作呕的声音说。
你他妈算G君的什么啊,你有什么资格来跟我开条件,谁要你先我,这孩子就算是我的了,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爱信不信,没什么事不要乱放屁,滚一边去。
城买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他说他已经没有什么办法和能力去要求别人相信自己什么了,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状况,要别人相信什么呢?还有四格,他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用什么立场在说话,在说的是什么鬼话,是G君要他说的吗?
我叹了一口气,缓缓挂掉电话。
G君最近忙着找人对付城买,他想让城买明白不能这样对待伊诺。他也是在最近才发现,自己真的很在乎伊诺。他在听到新闻的时候恨得咬牙切齿,仿佛被偷去最喜欢的东西。他想为依伊诺做些事,比方教训那个人,但他不愿意去看伊诺,也不想再看到伊诺了,至于原因他自己都不愿意想。
出事的第三天,城买说他的左眼一直跳个不停,他只能死死等待一场劫难的发生,什么防备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