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黄与我们家的缘分,要从它的妈妈小黑那时候说起。
当时,奶奶住在郊区的一条有很多沿街店铺的街上。小黑原本是某个街坊家的狗。那家好像是做生意的,有一个大院子,养了好几条大狗,都很凶。小黑那时候还是个宝宝,经常受欺负,总是抢不到食吃,饿得瘦骨嶙峋。后来小黑受不了这样的苦日子,就“离家出走”了,跑到了奶奶家。奶奶拿了点食物喂它,它吃得很香。奶奶看它吃完,想把它赶回去,它却怎么也不肯回原来的主人家了。奶奶只好给它搭了个简陋的小窝,暂时收留了它,它却自然而然地钻了进去,从此就一直住了下来,仿佛原本就属于这里。
之后奶奶搬了家,小黑也跟着过去了。
小黑长得袖珍又极为标致,像年画里的狗。很多黑狗的肚皮或四只脚爪是白的,而小黑通身上下黑得发亮,没有一丝杂毛。有人叮嘱我们要看好小黑,不要让人捉走了,因为听说有个偏方,用黑狗治胃病。
我以为小黑一直都是个小娃娃,可是有一天,小黑做妈妈了,生下了黄黄。黄黄却是一只很标准的黄狗,浑身没有一点黑色。黄黄个头比它妈妈大一些。奶奶留下了黄黄,把小黑送给亲戚养了。我再次回家就没有见到小黑,只看见傻乎乎的黄黄围着我转。
黄黄一得空就往屋里跑,年幼不懂规矩时还在屋里随地上厕所,结果被奶奶拎着两只前爪拽回去,不得不睁大眼睛欣赏它自己的杰作。“看看,你自己干了些什么?以后还敢不敢?”
我的妹妹茗茗特别喜欢小狗,恨不得整天抱在怀里。我小时候被街上的狗吓到过,看到狗虽然觉得可爱,但不敢与它们近距离接触。黄黄和它妈妈一样,看得出来我对它们是敬而远之的,所以时不时地逗逗我,故意围着我打转,伸舌头,摇尾巴,甚至故意佯装要攻击我,喉咙里还发出“呜呜”的低吼,每次都吓得我几乎要站上沙发,每当这时茗茗都会嘲笑我。
偶尔,我们会带黄黄出去散散心。黄黄和小黑一样,一开始不受牵,拴着狗绳跟要了它的命似的,等习惯后,又撒欢似的疯跑,几乎能把人拽个跟头。茗茗觉得狗绳太束缚它了,总想给它解开,让它自由自在地奔跑。
小黑在的时候,奶奶养了一只小乌鸡,还能下蛋给我们吃。小黑总是隔着鸡笼吓唬它,或是把鸡笼敞开,把小乌鸡弄出来,和它嬉闹一番,本是白色的小乌鸡就变得脏兮兮的。奶奶总教育小黑:“让你别欺负它,你看你又把它弄成泥猴了,吓得它好几天不下蛋了。”黄黄的爱好是捉老鼠,这个本领听起来很多管闲事却很有用。黄黄会把捉到的老鼠摆在狗窝前面,邀功领赏一般。奶奶怕黄黄吃了老鼠会生病,一般会用铁锹把死老鼠铲走,再奖励黄黄一点好吃的。说来奇怪,读杨绛的《干校六记》里《“小趋”记情》这篇,小趋是只小黄狗,我却很难把它想象成黄黄,倒是常想象成小黑的模样。
几年后,黄黄也生了一窝狗宝宝。六只狗宝宝,只留下了两只,小花和小胖,其他四只都送人了。小花是六只里最漂亮的一只,身体大部分是黄色,稍微点缀着点黑色,脚是白色。小胖则是一只胖乎乎的小白狗,看起来比较憨厚。
“哎呀,你又把它们放进来了。”奶奶对茗茗说,“三只狗可不是一只,放进屋里,抖得满地狗毛,可不好收拾。”
可惜没多久,小花就没了,因为吃了死老鼠,而老鼠可能吃了老鼠药。茗茗大哭了一场,奶奶也心疼小花,她给茗茗蒸了个鸡蛋,“吃吧,别哭了。”
这年放寒假之前的几天,我在网上买了一本《再见了,可鲁》,一本《土狗老黑闯祸了》,寄给了茗茗,想着她那么喜欢小狗,刚好培养一下她的阅读兴趣。等书寄到家,我也到家了,茗茗却暂时没有心情读这两本书了,因为黄黄也永远离开了我们。
茗茗带着黄黄出门散步,因为没有拴绳,黄黄跑起来横冲直撞,加上可能天黑看不清,不幸被一辆车撞到。它没有外伤,却再也没有醒来。
黄黄一开始埋在院子里,结果奶奶一晚上都没有睡着,第二天她和姑姑在外面的一片荒地里挖了个坑,把黄黄重新埋葬了。
其实我们也早已听说了小黑走丢的消息,虽说大概率也是已经不在了,但总觉得还有一线希望,所以没有那么悲伤。
只剩下小胖自己了。
现在小胖长大了,它大概有萨摩耶的血统,毛比较长,身形比黄黄略大一点。茗茗喜欢叫它“小美女”。在黄色的灯光下,它看起来很像黄黄,黄黄的基因还在它身上延续。
附录:笑话两则
1.我问茗茗:“你是小胖的好朋友吗?”
茗茗说:“我是小胖的姨姥!”
想来是茗茗当年让小黑叫她姐姐,而小黑是小胖的姥姥,所以茗茗升级为姨姥姥了,没毛病。
2.茗茗把小胖喂得非常挑食,一点也不胖了。后来茗茗也不再叫它小胖了,没事就叫它“大腚”、“小腚”之类的。奶奶说:“可不能叫它‘大腚’,万一哪天它跑街上了,你去喊,‘大腚啊,大腚!’别人听见会觉得多不文明啊。”
茗茗还是这么叫它。每个假期她总有几篇日记憋不出来。寒假快结束时,她憋了一下午,最终在日记里写道:“奶奶家有一只狗叫大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