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失眠的那个大人
近几天的我们睡得很晚，但时间太晚反而睡不着了。睡不着的时候，杂七杂八的过往反而变得很清醒。
“你们别不信，等你们人到中年也会这样。觉（睡眠时间）越来越少，睡不着，有时候还数着时间到天亮呐！你们这帮人，不好好学习，以后就得多费波折……”这是我第一次听大人说失眠，也是唯一一次在课堂上听他讲失眠。其实，讲失眠的这个大人就是我们复读班的物理老师。
还记得那个炎热的夏天，复读班在学校体育馆之下的地下室，教室里没有电扇。全靠两扇小门和后面的小窗户通风。那一日，他穿着军绿色的背心，肩上搭一条纯白的毛巾，进入闷热的教室，这身装扮好似店小二。教室里的学生打着趣儿：“老师，您今天穿的真凉快，好像店小二要准备上菜。”他笑着，故作店小二弓腰姿势说：“客官们，上菜咯！”全班被老师逗得前仰后合，他却笑意盈盈，淡定自若走上讲台：“得嘞，请客官们开始品菜……”
这个老师很奇特，不管上课还是下课，他都能与学生打成一片。课堂上，没有圆形器材，他会显示自己隐藏的本领，迅速拿一张纸剪出一个圆形，快速进入讲课模式。如果大家眼神迷离，他会暂时停下，调动课堂气氛，偶尔还会一展歌喉，亮一嗓子京剧，然后讲完说完继续。下课，还会组织大家在地下室的大厅里一起踢毽子，围成的踢毽子大圈，踢毽子队伍总能看到他矫健抢毽子的身影。他每天都很开心，笑意盈盈，仿佛在他那儿永远没有烦心事。
同学问：“老师，你怎么每天都那么乐呵？”
“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反正不开心又解决不了问题，所以那就开开心心每一天吧，哈哈哈……走，踢毽子去！”
哦，好像也不是，他也会遇到这些日常小难题，但若说成是烦心事未免夸大其词。有一次下课，老师凑到我们女生跟前，向我们请教怎么打蝴蝶结。我们几个一脸疑惑齐刷刷看向老师，老师小声道出事情原委：“我妻子买了一件打蝴蝶结的衣服，可是今天洗了一下，蝴蝶结开了，她让我帮她，可是我弄了半个多小时都没整好，你们有啥好方法，教教我！”他一脸认真的表情。“老师，你试试……”
还有一次，他上课迟到。气喘吁吁来到教室，说：“对不起哈，同学们我来晚了！本来不会迟到的，结果刚下楼忘记自己是不是锁门了，于是又爬上楼看了一眼，门是锁着的。然后我的时间就来不及了，抱歉哈同学们，看来以后我得提前出发……好了，同学们咱们赶紧上课。”上课结束，老师问我们：“同学们，说实话忘记锁门又爬上楼去看，这种事情在我身上发生好多次，总担心没锁门却总忘记。唉，是不是我年纪大了呀？还是大家都这样？”同学回答：“老师，你那么年轻，忘锁门只是强迫症。”“对的，老师我也这样。”……老师脸上又浮现往日的笑颜。
学习时，他提倡劳逸结合，要简化思路融会贯通。私下里，他像个充满活力的大男孩儿，幽默风趣，和谁都可以打成一片。可每次提到自己的爱好，他自嘲道：“我很喜欢摄影，但是摄像机太贵，于是就暂时搁置了买摄影机的念头。后来，喜欢上了钓鱼，但是钓鱼竿太贵了，我就想象自己在钓鱼。”他假想自己手上有钓鱼竿，做抛出鱼线动作。“后来啊，我想着再尝试换一种爱好，这个爱好最好花钱少点……但我绞尽脑汁还没想好。”
在快结束复读生涯的时候，课上不时有睡觉的同学，老师走到同学身边，说着：“你们还年轻，这么好的年华，睡觉太可惜了！”
那个同学说：“老师，我真羡慕那些睡不着的人。”
老师半开玩笑说：“嗐，睡不着有什么好，你们不知道人到中年啊。觉，会越来越少，睡不着，数着时间到天明，才难受。你们这帮人，要是再不好好努力，以后得费不少周折啊。”
同学问：“老师，那你有没有遇到啥周折？”
老师说：“哈哈，说到周折，还不少嘞。”
同学们一脸渴求老师，老师笑笑说：“好吧，今天课的结尾要是你们愿意听，我给你们讲讲。”
“好！”教室里的同学迅速做起今天学习任务，都迫切地等待快下课的时候。
离下课还有10分钟，老师讲起自己的故事。
他说自己已经记不清父亲的模样了，十二三岁左右父亲去世了，全家靠母亲一人来维持生计，在初中他复习了两年，本想着最后一年要是没考上就工作。在复读的最后一年，他发奋努力成功考入高中。但是，家里很穷，有时连住校生向学校缴纳的粮食都缴不起。有一次，他饿极了，在去学校的路上捡到很厚的一沓粮票，便带回宿舍，这些饭票足以够他用半年，可最终想到心急如焚地找饭票的人，他立即把饭票送去门房大爷，并贴出启示。也许是被物理老师的举动感动，后来的日子，门房大爷常常给他留饭菜，接济他。直到现在，他仍然很感激那位善良的大爷。
“高中的日子很难忘，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闻过臭鸡蛋的味道？”同学摇摇头。老师继续讲上学期间，他的母亲将好不容易攒的一篮鸡蛋煮熟，让他带去学校。在去学校的路上，他计算着鸡蛋可以吃几天，并把鸡蛋捂得严严实实，小心翼翼地避开同学视线，生怕同学在路上抢走。那个时候，正值夏天，鸡蛋带到学校两天，他都不舍得吃一个，结果这些鸡蛋全馊了，宿舍里弥漫着臭鸡蛋的味道。但他还是找了一个角落，偷偷把鸡蛋吃掉了。老师说可能从那次吃完馊鸡蛋开始，他的肠胃会很难受，不久便患上了肠胃炎。而这件事情，他一直没有跟自己的母亲说过，他也希望母亲永远不要知道这件事。“你们这些孩子啊，以后就懂了！不管成为什么样子的人，一定要竭尽所能能多去照顾感恩家人，多报喜事，少报坏事，同时也要懂得分享，如果我当时把刚煮好的鸡蛋分给同学，可能就不会得肠胃炎，分享很重要……。”
爱调侃的他，依旧不忘自黑。但他自黑的话我记不清了，也还好记不清。毕竟这调侃的背后是他的故事啊！后来，老师考到中专师范，读了自己最爱的物理。念完书之后，被分配到一所初中教物理，起初他带的班最差，可慢慢和学生成为朋友，物理成绩渐渐提升起来。但好景不长，学校合并，老师差点失业。由于字写的很清秀，被调到县高中做后勤，他主要负责学校每日宣传栏的大字以及学生们成绩公布。那时，常用毛笔或粉笔将学生成绩排名逐一写在红纸上，然后再张贴。同时，后勤部还需要和其他部门协调，平时会有不少杂事儿。那时候的他，离讲台越来越远，因为不能在学校讲课，曾不止一次想过转业。但在没有找到别的工作之前，他还是不敢辞掉现在的工作。
“有时候很戏剧。”老师这样说。学校教物理的女老师休产假，有两个班的物理课没有人敢代课。因为这两个班都很皮，成绩也很差，其他老师纷纷避之。这时，后勤部的领导想起老师曾是教物理的，且当时初中教的学生和这两个班情况相近，就问老师愿不愿意去试一下。他当时想到可以登上讲台，立马答应。他太渴望讲台，哪怕是代一节课都很好。于是决定尝试，然而，两年没有登过讲台的他，所学的高中物理已经忘记不少，高中的物理课于他而言是一种挑战。上讲台之前，他把自己关在屋里，重新学习。课堂上，难免会讲错题，但一旦发现，他会立即去纠正。“厚脸皮有用着呢，你们以后可多问问题哦，问一次之后你会勇敢再问一次，遇到问题解决问题的人成长的速度最快。”起初，那两个班的熊孩子不服。但是，爱玩是孩子的秉性，和他们成为朋友，了解他们也许可以让他们的成绩提高。果真在他的努力下，这两个班的学生成绩进步的飞快，第一次月考物理倒数第一，而后越来越好，到女老师休产假回来，他们两班的物理冲到了年级第一、第二，而且一直保持。他开玩笑地说：“或许是我厚脸皮鼓舞到了他们，哈哈现在我也想让你们拥有这种厚脸皮求知精神。”
由于老师教的好，学校同意老师代课。他带的班一届比一届好，也由普通班进阶到重点班。看似一切顺利，但他的波折并未结束，老师中专师范学历，尽管在教学上有所成就，但是还缺少相应的证书，学校要求30岁以上的老师必须持证上岗。他在代重点班物理老师及班主任的同时，静心准备考试，经过数月的努力，他考下了相关证书。
“说到失眠，你们可能想不到那个场景。”他的眼睛望向远方。“一个男人在夜里哭的一塌糊涂，我觉得吧哭也是一种发泄的途径。我在晚上就会哭，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男孩子们、女孩子们你们也是可以哭的！”
讲完他自己的故事，顿了顿“好，大家下课！”
说来神奇，自那次听完他的故事后，大家备考时候的方向明晰了许多，也很少有人在课堂上睡觉。
后记——
最近的几天常常和小伙伴熬夜QQ电话讨论到很晚，有时候接近凌晨三点，临到睡觉反而睡不着了，睡不着的时候就胡思乱想，回想起许多经历的故事。这个物理老师给我的印象很深，尽管他只带了我们一年，但在我看来，不止一年。他的乐天派以及通透看世界和挫折一直给予了我很大帮助。
唔，我好像还是不擅长讲故事，讲着讲着就变成了流水账。这时候给自己偷偷找了小借口——生活好像流水账啊，不知不觉已经这么久！而且对于以前的事物会有新的看法，或许长大了！有时候路确实不是那么容易，经历地很久，也会觉得自己是众生中最苦的那个，其实比起曾公这点经历算不得啥事情。《一起同过窗》叶老师曾经说：“接受它。”我现在也这么认为，努力去接受，然后继续开心洒脱地前行将来会是一种财富。
不管怎样，都愿你我今后像这位传奇的老师一样洒脱！
大学 - 记叙文 字数：3597 投稿日期：2020-4-2 21:36:11
推荐3星:[安德]2020-4-2 21:51: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