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的温柔
龚卉钰
专辑:自由者作文俱乐部
她看的到的是温洋抱着一个娇俏可爱的姑娘,远远的她都能感受到温洋的温柔,曾经她也有这样扑在他怀里玩闹,他紧紧的抱着她,她比谁都知道那个怀抱的温暖和宽厚,如今美丽清新的像一朵茉莉花一般的女孩正扑在他的怀里,他没有推开她,并同样的对她温柔以待。
温柔一点也不温柔,甚至可以说是粗暴,尤其是用鸡毛掸子追打温洋的时候,整栋楼都能听见他的嚎叫。
温柔这个名字,也是她8岁那年自己改的,据说是她自己拿着户口薄跑去派出所,哭天喊地哭着求工作人员,最后还是她妈去改的。改完在派出所门口扇了她一耳光,但她却咬着嘴唇始终没有哭出来。
温洋是在温柔9岁那年才搬来的,他觉得她改名这件事儿有猫腻,但每次问她都挨一顿打,后来他就再也没敢问过了。
他只知道温柔的妈妈是家庭主妇,而爸爸在云南做工程,一年难得回来两次,因此温柔跟他并不太亲昵。
温柔与温洋同班,一开始连老师都以为他们俩是兄妹,后来才知道其实并没有什么没关系,只不过是他们住的那一片儿许多人都姓温。
十五岁以前温洋问过她,为什么一定非得改成温柔呢?
温柔瞅了瞅灰色的天空说,如果那天老妈一气之下给她改成温驴,她也会同意的,所以叫什么都无所谓。
到底为什么要改呢?温洋好奇了十年。
下午,温柔还在午睡,就听见温洋鬼哭狼嚎地叫她起床。
太阳透过米白色的窗帘缝儿照进来,落在她的脚趾头上,她皱着眉堵着耳朵,脸上有夏日闷热的红润,和昨晚悄悄冒出的一颗青春痘。
“温柔,你起床了没啊!”
温洋的叫声比昨夜加班的蝉还要惹人烦,温柔睁开眼睛跳下床,蓬头垢面地开了门。温洋咧嘴一笑,捧出庆丰包子铺的早晨递到她面前,一脸讨好地说。
“还有几天就要开学了,快收拾收拾,带你出去玩儿。”
温柔白了他一眼,“我们都快20岁了,男女有别,我妈怎么还放你进来。”
“上回你妈都说,以后我要娶你的,反正以后得跟我睡一个房间,怕啥。”
“去死!不要脸!”
温柔狠狠朝他扔过来一个枕头,跑去了洗手间,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起温洋刚才那番话,表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之前,辅导员曾问她天天来找她的那个温洋是不去是她男朋友,她立即否定。虽然她跟温洋认识的这十年,像事先设定好的剧情一般,她永远欺负他,但也只欺负他,他永远对她温柔,但也只对她温柔,可是这就一定证明她这辈子就必须跟他在一起吗?
从今年春天开始,温洋的妈妈逢人就说,看,这是我们家洋洋的小媳妇儿。
她跟温洋算是青梅竹马没错,去年高考前温洋也曾跟她表白,她也不是不喜欢温洋,但是她总觉得她应该是有自己的选择权的,而不是早早被人规划好了人生。
“温柔,你掉茅坑里了吗?”
温柔叹了口气,拉开了门。
温洋骑着他的小电驴,和从前很多次一样载着温柔在小县城里穿街过巷,然后去人民路吃炸鸡,去中山路吃芒果冰沙,再去西闸口市场买个冰镇西瓜,把小电驴一路骑到喜山的山顶上,然后就到了温洋表演单手劈西瓜的时候。
第一次,是他们十四岁的时候,一辆运西瓜的货车路过他们的时候,滚落了一个西瓜,掉路边的草丛里竟然没有碎,他们欢天喜地的抱起西瓜一路跑来喜山,然后温洋单手把西瓜劈成两半,两个少年一人一半吃得撑肠拄腹。
后来,这就成了他们专属的乐趣。
他们的夏天,从来都不会少了西瓜,就像温柔的夏天从来不会少了温洋。
温柔忘了出门前的那一点烦闷,一口气吃完半个西瓜,又抢了温洋的吃起来。喜山上种满了橘子,风一吹就能闻见青橘子的香气,温洋望着果园的小木屋,眼神充满向往地说。
“温柔,以后我们结婚了也像这样住到山上来吧,种一片西瓜地,养一条大黄狗,一周下山采购一次,其他的时间都待在山上,看日出看日落。几年后,我们再生几个孩子,让他们远离城市,拥有最幸福的童年……”
温洋眼神迷离,嘴角不知不觉扬起笑意,一旁的温柔也跟他一样,但很快她就收起了笑意,他形容的固然浪漫美好,可是以后她会喜欢这样的生活吗?她不知道。
“以后的事还太遥远,现在说了也没用。”
温洋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觉得她最近都有些奇怪,尤其是他妈拉着她去他家吃饭的时候,他此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又说不清到底是什么。
夕阳下滑至远处的山林,他们呼啦啦匆匆跑下山。
开学那天,温柔跟温洋一同乘火车去学校。
八月底开学季,火车上人潮拥挤,温洋在网上刷了半天也只刷到两张站票,温柔站在过道里,盯着自己的脚尖,险些被路过端着泡面的大叔撞上,还好被温洋及时拉开。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最近怎么老走神?”他顺势抓住她的手,怕她因为走神而出什么岔子。
温柔这才反应过来,她看着温洋着急的脸,心里漫过一丝温柔的触感,但她还是把手从他紧握的手心里抽了出来。
她怔了怔,又突然对上他浅褐色的眸子,一脸叛逆地说,“如果有一天我告诉你,我有了男朋友,你会怎么样?”
“傻瓜,你男朋友只会是我啊。”温洋摸摸她的脑袋,一本正经地说。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你。”温柔的表情严肃又认真,“温洋,不是青梅竹马就一定成全一段完美爱情的。”
温洋嘴角的笑渐渐凝住,眼里的光芒也暗淡了,他看着她清澈的眼睛,清晰地倒映出车厢内的人群,甚至有车窗外的风景,但他的影子却变得模糊起来。
火车依旧晃啊晃,有人上车也有人下车,温洋和温柔身边的人换了好几拨,可是他们俩谁也没有再说话。
温柔一直望着窗外倒退的风景,而温洋埋头玩手机,谁也没注意到他红了的眼眶。
到站以后,温洋默默地帮她提着行李,再送到她宿舍楼下,他们站在宿舍楼门口,四目相对地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温洋习惯性地说了一句。
“快上去吧,明天一起吃饭。”
温柔点点头,进了电梯。
温柔学的专业是行政管理,而温洋学的是土木工程,两个人不约的话,一般在学校很难碰到。说好的一起吃饭,可到了第二天谁也没有找谁。
温柔知道温洋一定伤心了,从小到大她所有的记忆都有温洋的身影,她甚至没有时间去结识其他的朋友,就在别人忙着早恋、写情书的时候,他们俩也只是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呆着。
从9岁到19岁,她的世界里无时无刻不出现温洋的影子,她真的很想知道如果没有温洋,她的世界会不会变得一塌糊涂。大概就是这样的叛逆心理,接下来一个月,他们都默契的谁也没有联系谁。
十月的时候,大三的学长颜泽明第三次跟温柔表白,在学校的篮球场上摆了一百颗心形蜡烛,她被室友拉去现场,围观的人全都大喊“在一起”。她看着颜泽明,他算不上特别帅,但挺耐看,从温柔进这所学校,他们在食堂第一次见面之后,他就开始高调追求她。
围观的女生们见她犹豫不决,开始起哄,有的人甚至把她往颜泽明身上推,温柔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接着耳边响起一群人的欢呼,颜泽明牵着她的手,把一大束花塞到她怀里,慌乱之间她似乎在人群里看见了温洋,但再看时又不见了。
大约一周后,温柔接到温洋打来的电话,她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愧疚感,没有了平时的嚣张跋扈,语气也柔和许多。
温洋问她,是不是真的跟颜泽明在一起了。
温柔嗯了一声,听见电话里传来温洋一声叹息,赶紧说,“明天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温洋沉默了近一分钟,才缓缓说:“不用了,明天我要参加话剧社的排练。”
温柔的心咯噔落地,但还是笑着说,那下次再约。
挂完电话许久,温柔都觉得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从小到大,都是她说什么是什么,温洋只负责照办,可今天他第一次拒绝了她。
这种感觉比颜泽明说没空见面难受多了。
说好的下次再约,不过是不让对方为难的客套。
温柔是在学校外的桐树街遇见温洋的,当时她跟颜泽明正要去看电影。
温柔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十米开外的温洋也停了下来,两人对望了一眼,想打招呼但又距离太远。那一刻,温柔突然想起10岁时暑假的一件事。
那时候,温洋跟爸妈一起去乡下度假,整整一个暑假她都没有见到他,开学前一天他终于回来的时候,她从五楼一路狂奔下来,扑进温洋的怀里,她委屈极了的骂他离开的太久,直到温洋发誓他以后再也不离开那么久了她才妥协。
十岁的温柔,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久别重逢后的惊喜和悸动,整整一个暑假她哪里也没去,天天瞅着温洋家的门;给温洋留了一个西瓜,一直放到西瓜坏掉也不许别人动;听说温洋要回来,一早就在阳台上等着。
而此刻,她竟然也有那样的感觉。可是她正打算走上前的时候却被颜泽明拉进了出租车里,然后从温洋面前呼啸而过,隔着玻璃她看见温洋也看着她,是她从未看过的眼神,有一些难过也有些空洞,像下雪后的天空。
深秋的桐树已经开始泛黄,空气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秋天的气息,温洋嗅着嗅着觉得心里仿佛漫过洪水一般的难过。他不知道他跟温柔,怎么会突然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他以为他跟温柔会相恋,结婚,生孩子,一切都应该理所当然十拿九稳才对,可现在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在他还来不及搞清楚的时候,温柔就不属于他了。
温柔一进学校就应聘成为辅导员助理,辅导员得知她跟颜泽明恋爱的时候,微微叹了口气,唏嘘地说:“我以为,会是那个天天在楼下给你唱温柔当暗号的那个男生呢。”
温柔一愣,手里的笔也停下来,从温洋知道五月天有一首歌叫《温柔》的时候,他就成天在她耳边唱,她在办公室的时候,他来找她吃饭,也总是在楼下唱这首歌。
现在,她好像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听见这首歌了,也好久好久没有跟温洋说一句话了。颜泽明每天都来找她,他们一起吃饭,一起逛街,她忙着恋爱完全没有自己的时间,她几乎每天在睡前都会想起温洋,但心里总是生出一丝强烈的罪恶感,渐渐的,她便潜意识克制自己想起他。
寒假的时候,她也没好意思约他一起回家,但她拖着行李箱在人群里举步维艰时,他却适时的出现,二话不说帮她把箱子提到火车上。
依旧是站票,他们俩被人群挤在一起,但是他们彼此都隐约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到以前了。下车之后,温洋帮她把行李一路提回家,他们站在门口,随口问候了几句。夜晚的寒风从窗口溜进来,温柔不禁打了个寒颤,温洋条件反射一般伸出手臂,做出拥抱的姿势,但手却悬在了半空中。
“我差点忘了,你有男朋友了。”
温柔一听就酸了鼻子,匆匆说了再见就进了房间。
她听见温洋的脚步声在很久之后才走开,每一步的声响敲在她心上,她心里蔓延出一股强烈的悔意。
后悔她答应了颜泽明的表白,后悔她任性又叛逆地放开了温洋的手。
下雪那天,温柔的爸爸从云南回来,妈妈忙碌一下午做了一大桌的菜接风洗尘。温柔一直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电影频道,是一部日本的青梅竹马的爱情片,她正看着男主角要亲女主角的时候,妈妈突然在厨房里叫她。
“爸爸打电话说还有半小时才回来,你去把温洋叫来,让他陪你爸喝两杯。”
“他……应该没空。”温柔支支吾吾地说。
“下雪天怎么会没空,你快去。”
温柔看着笑意岑岑的妈妈,叹了口气只好去了。温洋正好也在客厅看那部片子,女主角已经接下男主角的戒指,感动得泪流满面。温柔的罪恶感又莫名加深了。
因为大雪封路,爸爸很晚才回来,温柔看着门口的男人觉得他又老了一些,妈妈红着眼眶接下他手里的皮箱,又忙着去给他盛了一碗热汤。
那天晚上,爸爸跟温洋喝了好多酒,菜热了一遍又一遍,温柔就在旁边看着他们。
“我经常不在家,温柔性子倔,你要多担待她,多让着她……”爸爸说。
温洋看了一眼温柔,点点头道:“我会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辜负她的。”
这话像是给爸爸的承诺,但更像是说给温柔听的,她起身回了房间。很晚的时候,她听见温洋离开的脚步声,接着听见爸爸回房间的声音,她看着对面屋顶上的皑皑白雪,不小心走了神,颜泽明打来的电话响了好久,她都没听见。
温柔想起小时候有一次下大雪,温洋把她从被窝里拽起来,他们一起在楼下打雪仗堆雪人,还因为偷了邻居阿婆放在窗台上的胡萝卜,他俩被骂了一个冬天。后来每次遇见阿婆,温洋都跟她说,那条胡萝卜是他一个人偷的,不管温柔的事。
可是,温柔清楚的记得偷胡萝卜明明是她出的注意,也是她偷来的。
温柔叹了口气,想起温洋在高考前跟她的表白,他生平第一次捧了一束花,跑来她教室门口,紧张的直哆嗦,还摆出笑脸一本正经地说。“虽然全世界都知道咱们的关系,但我还是想亲自跟你表白,以后娶你的时候也不怕被你埋怨没追求过你。”
可惜,温柔却拒绝了,她说她马上就要高考了,没心情恋爱,温洋的表情顿时就蔫了,转身回了教室。第二天,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屁颠屁颠跑来找温柔一起吃饭。现在想起来,温柔觉得自己当时真是太傲娇了,真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天底下也就一个温洋,可以任她欺负,可她却兜兜转转地把他给弄丢了。
过了6个月,大年初一,爸爸就匆忙回了云南。
温柔送别爸爸从机场回来,在楼下看见温洋,他和一个女生站在楼下聊天,温洋不时帮女生拂掉落在她头发上的雪,看起来很亲昵。
她看的到的是温洋抱着一个娇俏可爱的姑娘,远远的她都能感受到温洋的温柔,曾经她也有这样扑在他怀里玩闹,他紧紧的抱着她,她比谁都知道那个怀抱的温暖和宽厚,如今美丽清新的像一朵茉莉花一般的女孩正扑在他的怀里,他没有推开她,并同样的对她温柔以待。
她远远的看着泪如雨下,直到雪大了,两个人手拉手的离开,都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高中3年级 - 小说字数:5010 投稿日期:2017-2-1 21: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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