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来都害怕,让我独自飞翔。
从前,我告诉我自己,你,就是我一生的挚爱。你宽阔的肩膀,让我感到如此安全。走进人群,看着陌生的人们啊,到处寻找你的身影。你在哪里呢,到我身边来,好吗?你的笑容绽放在我的心灵,舒了一口气,原来,原来你一直都在我身边。
妈妈走后,你变得悲伤。很悲伤。你吸烟,弄得整间屋子乌烟瘴气。我就躲在那个角落里,偷偷地看着面色惨淡的你,落泪。你怎么忍心让我哭,怎么忍心让我掉那么多眼泪。我告诉自己,我的一辈子,有你的陪伴就够了,你是我的全部。我开始学会小心翼翼地说话,小心翼翼地做事,因为,如果我说错一句话,你就会生气。我害怕,害怕哪一天,你生我的气,不要我了,离我而去。
小学的时候,我写了好多好多文章,写你,写爱你。我把同学们感动得流眼泪。也许现在才发现,那是我是多么出众的一个孩子。小学的时候,一个男同学骂我,最后骂到你身上,我二话没说,和他打了起来。打架。我恨他们,我恨那些对你出言不逊的人。在小小的我心里,你是那么一个完美的人,你所做的,都是对的。我很乖地重复你告诉我的每一句话,我很乖地做每一件你让我做的事,我甚至很乖地学会了像你一样沉默。我听你的,唱歌,跳舞,弹琴,画画。我听你的。
你告诉我,我妈是个坏女人,你说她不要我了,你说要我爱憎分明。我也很乖地知道了,我妈是个不可一世的坏女人,她无情地将我抛弃了,我要恨她,要恨她一辈子。我一切都听你的,以至于我把后悔捧到了14岁。
你知道吗,我恨了6年,从8岁开始。为你而恨。你很成功。不懂事的我,乖乖地为你而遵守一切。
初一开始,我发现,我真的错了。我为什么一直如此盲从。面对一个关于父亲的作文题,我居然什么都写不出来,提笔,又放下。我只知道,我心痛。我不知道,我的父亲究竟教了我什么,而我,又该不该相信,我的父亲。那些赞美的话,我觉得恶心。真的恶心。突然想到,你会不会只是因为自己的自私而给我灌输了暗示我恨母亲的思想。因为你恨母亲,所以,你想报复,让我去恨她。你好自私。我乖乖地听了你的话,用所有恶毒的语言去形容我的生母,我任性地不让她给我开家长会,我拒绝接她的电话,我叫她“那个女人”。妈妈这个词,对我来说如此陌生。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个自私的男人。
你把我捧得很紧。我是你的女儿,但是,我不是属于你的,你知道吗。幼稚的我,把你当作神圣。可如今我知道,神圣不能完全象征着美好。你不许我和同学走太近,不论男女。一个小学同学,她很爱玩,可她是我的好朋友,但你仍然给我下命令,不许我和她来往。是我交朋友又不是你交朋友,你看不惯关我什么事。我突然间很厌烦。你一直以为我是属于你的,你自私地想要完全拥有我吗?我讨厌,讨厌拥有一个像管事一样的父亲。
你不准我单独和同学出去,只去一个很近的郊区,你犹豫再三,你企图反悔。我突然之间很气恼,凭什么,凭什么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一直不肯让我独立,你到底想干什么!等我20多岁了,你还要跟着我,去上大学是吗!我讨厌,讨厌这样没有自由。我从来很孤独,因为你教给我的沉默,我变得不合群。我不喜欢被你们用绳子栓着。可是,你们都不了解。
那一次你和我吵起来,是因为妈妈的话题。
我说,我该感恩我的妈妈。你说,她养你了吗。你说,她生下你又离你而去把我们抛弃就是最不负责任的行为。我讨厌你说“我们”。我们不该相提并论。你说你养了我,怎么怎么的。我说,她没生我你怎么养。养我是你的义务,难不成你还有把我丢掉的念头。你不是母亲你没生过小孩,你怎么会懂一个母亲的感受,她哪怕是对我有一点点恩惠,我都该去感恩。那一次吵架很痛快,只是,我就快哭了。你总是不肯让我独立思考,不是吗?你一点空间都没有留给我,不是吗?你想要把你所有的思想都灌输给我让我按照你的思维去思维,不是吗?如果我就这样将我的母亲遗忘,你为什么不担心将来有一天,你也走不动了的时候,狠心的我把你抛弃。
父亲,你错了。可你永远都不承认你错了。
你自傲,和我一样。但你也自卑,你一直活在抛弃你的妻子的阴影中。你可以把她贬得一文不值,可你有没有想过,在这同时,你呢。你该想,我爱上这么个女人,真是瞎了眼。你将我作为报复的工具,你能否认这点吗?
不能的。
时间长了,再粗的绳子也会磨断。然而这一天,我终将自己去飞翔。不愿选择独自离去,因为,我永远都无法否认,你是我的生命。你该让我拥有自己的思想的,不拥有蓝天,这辈子我都不会知道,原来自由如此美妙。让我飞,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