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海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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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我先问你一个问题。老人严肃地站在她面前,随后又蹲下,注视着她的眼睛,你知道海有多深吗?她猛地心头一颤,老人的样子慢慢模糊。
序
眼睛,睁不开。
来自四面八方的水肆意灌进鼻腔,包围住她整个身体,慌乱恐惧趁虚而入,促使她开始拼命挣扎,哪怕结局无果。她的手臂在海水中挥动,想要抓住可以依靠的东西,但她抓不到,身体无望地下沉。
呼吸,她要可以呼吸,她要空气。她还残存的意识告诉她鼻子行不通,便不自觉张开了嘴,反而涌入了更多的海水。呼吸不得。
阴冷,疲倦渐渐袭遍她的身体,蚕食着她的意识,她于是放弃了挣扎。这是无谓的。
终于睁开眼睛看到正暮的天空时,恍若隔世。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用力从沙滩上坐起来,脚边是一波又一波的海浪冲击着脚踝,冰凉的触感不断告诉她,她是活着的。
只是她没有劫后余生的狂喜。
昏黄的阳光逐渐泯灭在水天相接的地方。她的发丝与衣裳还没来得及晒干,夜晚的凉风已经变本加厉地包围住了她。她打了一个哆嗦,望了望四周想起该离开这里了。
丫头,你要听故事吗?一道苍老稳重的声音响起,很快,海面冒出细碎繁多的水泡,接而出现了一个拄杖的老人。
老人使她莫名升腾着一股熟悉感,连带着敬重。她点头,全然忘记此时的处境一般。
丫头,我先问你一个问题。老人严肃地站在她面前,随后又蹲下,注视着她的眼睛,你知道海有多深吗?
她猛地心头一颤,老人的样子慢慢模糊。
一
爹爹!深更半夜,四处已无灯火。绣里披散着一头乱发,眼泪淌了一脸。她跪在紧闭的木门前,一声接一声撕喊,认为屋内的人或许会心软下来为她开一开门,允许她留下来。她不过才十来岁的年纪。
可是没有。
一家又一家的灯光亮起,逐渐有小孩子被吵醒的啼哭,妇人轻声细语的安慰,院子里的狗时不时叫唤几声……村庄在慢慢被唤醒。
绣里的嗓子终于沙哑,再说话便是一阵生疼。她于是不再出声,不断扣起门来,喜欢凑凑热闹气的村民披上外套,都站在自家门口远远探着。
偶有几个好心的妇人,心疼地拉过绣里:你的爹爹不要你了……走吧,你继续下去也没用。可怜的孩子。
走?绣里茫然地望着妇人,我该往哪里走?
几位妇人倏地沉默。不是她们不想收养绣里,只是这个村庄的人家普遍穷困潦倒,能养起自己的孩子已经是实属不易。绣里这个烫手的山芋,谁会傻傻的去接过来?
绣里年少却也知事。她胡乱抹干脸上的眼泪,往村庄的入口方向走去。她的娘亲和别的男人跑了,父亲一怒之下将她扫地出门。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要她来接受她本来不该接受的一切。她只是个孩子啊。
村庄以南是一片海。以前她曾经听老人们谈起过,那片海有一位老人,居住在海里,为迷惘前路的人指路。绣里迟疑了很久,还是决定去试一试。
反正她已经无路可走。
她拖着沉重的身子往那片海走去,几天来爹爹对她冷眼相待还不给她吃饭,她快支持不住了。眼皮,越来越沉重,饥饿让整个人虚脱了一般,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走到海边。
当眼前愈来愈模糊的时候,她隐约看见远处的海里走出来一个身影。一轮皓月当空,光将那个人映衬成了一个黑影,离她越来越近。
丫头,你知道海有多深吗?
那个黑影走到绣里眼前时,她已经走不动坐在了地上。绣里循声努力睁眼看去,才看清这是一位老人。不过他无厘头提出的问题,她回答不上来,只能愣愣的看着他。
老人好像没有打算让绣里回答,他也明白,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怎么会懂呢?总之,若你困进去,就出不来了。那带给你的到底只有冰冷与绝望。老人说着,绣里不过晃眼间已没了老人的踪影,面前只是一封信与干粮。
谢谢你。她喃喃。
绣里不知道还要走多久。信上说,走七百里后就会达到一个专门收留无家可归孩童的地方。她颠颠背着的布口袋,轻了不少,看来干粮不多了。她已经走了四天,鞋子早就被磨破,白嫩的脚底渗出血丝,衣服也是破损严重,杂乱的头发衬得她像一个乞丐一般。
好累。她找到一块石头坐下来,胡乱擦着额头的汗,毒辣的太阳令她行动艰难缓慢。
你有吃的!背后突然响起声音,绣里猛地从石头上弹跳起来,还没缓过神她的布口袋已经被夺走。
你是谁!绣里气急败坏地看着眼前的大男孩儿。
执砚。他笑嘻嘻地占领了绣里的位置,然后打开绣里的布口袋拿起大饼就吃,丝毫不注意绣里生气的脸。
你……绣里无可奈何,咬牙跺脚,气冲冲继续赶自己的路。实在不行,就自己找找有没有野果子吃吧!她想着,毕竟她想从执砚那里夺回东西,却又不知道怎么做。她真的很无能,只能自己退步了。
诶,你也要去这里啊!执砚不经意间看到有一封信,信上描述的和他要去的地方很像,估计是同一个地方。于是他挎着包追上绣里,将手中展开的信纸朝她挥动着,除了那张有些欠扁的脸,他倒是和绣里的状况差不多——和乞丐没什么差别了。
看来,他也是没有家的孩子啊。绣里突然就动容,不再生他的气。然后她夺过包和信纸,招呼他一起赶路。
真麻烦。绣里说,背后却松了一口气。她从现在起,终于不是孤身一人了。
他们相互照顾着走到目的地又是过了三天之后。
那是一个死气沉沉的村庄,很多小孩子,可每个人要不是一副虚脱的模样,或者就是十分冷漠。绣里有些害怕,走在执砚的身边,执砚倒是大大咧咧,也不管他们搭不搭理他,见到一个人就打一声招呼。大概是,终于有了自己的容身之所了吧。
欢迎你们的到来,小家伙。一位脸上带着微笑的大人从一个小巷子里拐出来,不紧不慢向他们走去。
绣里更加害怕,她不喜欢他,特别是他的微笑。
走吧,我带你们去梳洗一番,再好好吃顿饭。他接着介绍道,这里的人都叫我青澶。从明天开始,这里将会是你们的——地,狱。
二
这真的是地狱。绣里突然明白了那些小孩为什么脸上都是疲倦与冷漠。他们没有力气笑,也不许笑。他们每天都要早早起来去进行非人的训练,才能高的便会加入他们最高的组织,对委托人的目标进行猎杀。这是他们的经济来源。
但是想要在训练中活下来十分艰难,如果迟到,还会接受怒火。
一大清早,绣里便被叫起来更衣。她半梦半醒去到一间训练室,里头没有窗户,靠着挂在墙上的火把来照亮。火光跳跃,屋子里散发着诡异的味道。绣里进了训练室,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场地,就被人从后面狠狠地踹中背心,倒在地上,膝盖和手臂顿时被磨破出血。
她忍着痛爬起来,眼前是十几个看着她的同龄人,也都只是看着她,没有人走出一步想要帮助她。包括执砚,她看见他了,可是他对上绣里的眼睛,却立马扭开了头。于是她想回头看究竟是谁踹了她一脚,刚转身腹部却又被一脚踢中,重心不稳跌倒在地上。
你……绣里刚开口,看见清澶冷漠地站在她脚边,居高临下看着她,和刚见到时的那个微笑的他判若两人。她瞬间闭上了嘴,内心感到莫名的恐惧。
清澶怒目扫视了所有人一遍:这里,是强大你们的地方。被抛弃的时候你们感觉到弱小无能了吗?感觉到了,还敢在你们的第一堂课迟到!你们既然来了这里,你们的命就不再是有保障的了!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否则我会让你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绣里咬牙,再次从地上爬起来,脚步有些不稳地走向队列,听见清澶在她身后骂了一句废材。
她攥紧了拳头。
训练室紧闭地门此时被打开,一束光透过敞开的门直射进来,但是还没接触到任何一件事物就又消失在黑暗中。一位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女子走进来,站在清澶旁边数了数小孩的人数。
大家,跟我来吧。她微微笑着,总有着一种妈妈的感觉。可是尽管如此,绣里还是警觉着,经过清澶这个人的作为来看,说不准这位女子这张温柔的面具下也是一张可怖的脸。
喂,小心点这个女人。小孩纷纷往女人走去,跟着女人出了门,执砚经过绣里身边的时候拉过她,小声提醒着,怕她又像刚刚那样被欺负。毕竟,都是一路上陪伴着的朋友了。
绣里点点头,然后跟上大家。她想叫住执砚和他说件事,但是她一下子忘记了她要说什么。怎么忘了呢?绣里有点苦恼。
就是这里了。女人把他们带到一个茶楼,窗户等都用锁链给封锁上了,好像怕谁逃出去一般,然后她关上门,同样用锁链锁住,祝你们好运。
接着,她的脚步声便逐渐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所有人都害怕起来,绣里拉了拉执砚的袖子,紧张地到处张望。执砚倒是不怕,他握紧绣里的手,正想说别怕,一声怒吼从二楼茶房传出来,还没等他们所有人从惊恐中缓过神,一只凶猛饥饿的狮子一跃而出,迅速从楼梯跑下来咬死了一个孩子。
所有人如溃穴之蚁,四处逃窜。尖叫声,呼喊着救命声,狮子的咆哮声,围绕在心上,挥之不去,让绣里的心理防线几度在崩溃边缘。不过半个时辰,茶楼便已经是一片狼藉,鲜血,血肉模糊的同伴,绣里躲在二楼房间的一个角落,瑟瑟发抖。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绣里喃喃,此时她已忍不住绝望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她的脑海全是同伴死去的样子,那些血好像沾到了她的身上,她感觉自己那么肮脏。她讨厌血,讨厌这种场面。
她正陷入恐惧之中时,狮子已经缓缓靠近。她浑然不知,双手捂住头瞳孔紧缩。
你在干什么啊!是执砚的声音。
绣里猛然从恐惧中被拉回,执砚不知从哪里找到的一根巨大的木棍替她挡住狮子的攻击。喂,别愣在这儿,快跑!
跑?绣里感觉到双腿发软,无论跑到茶楼哪里,都会死吧?于是她没有动,犹豫间,执砚已经支持不下去了,他被狮子狠狠压住,手里的木棍掉落出去。
执砚!她喊出声的刹那,狮子已经张开血盆大口朝执砚咬下去。
不要……绣里的双眼逐渐模糊,那是她这几天来遇到的第一个朋友。可是她什么都做不到,她太弱了。
时间到了。清澶不知从哪里出现在绣里的眼前,手里拿着一把沾满血的匕首。
狮子,死了。
三
那次筛选,只有绣里和执砚勉强活了下来。清澶对着惊魂未定的绣里和肩膀受了严重伤害的执砚说:你们面对着那样的危险,想存活下来吗?如果不是我控制了半个时辰的筛选时间,你们一个都活不下来。
绣里和执砚沉默,毕竟他确实说的不错。
你们被抛弃,就是因为你们不够强大,不能保护自己。这里,就是让你们学会怎么保护自己的地方。今天你们先去休息,明天,继续训练。清澶说完,便转身离开。
我要变强。绣里下了决心,她要保护身边的人。还有,自己。
每一次训练,他们都是在血水中趟过来的。要么和凶猛的野兽搏斗,要么和同龄人互相残杀,直到剩下三个人,训练就算完成。每一天,都是生死存亡的角逐。
绣里和执砚逐渐在战斗中找到了属于他们的存活方法——搭档。随着能力和互相配合的提高,他们在训练中击败对手的时间越来越短。这种日子,一过就是八年。
做完最后一件事,你们就可以逃离这种生活了。清澶嘴边终于再次露出笑容,不过你们得分开做任务。
他们默契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点头同意。
清澶交给绣里的任务是刺杀一位近色无才的公子哥林晓。因为爹娘的溺爱,加上他家里有钱有势,在他们那块地盘上十分蛮横。十几年来,不知道受害的人家有多少户了,他爹娘虽然痛心疾首却无可奈何,仍然放纵他。
但是百姓终于看不过去了,他们不敢上报朝廷,而且朝廷腐败无能,对这些事懒得过问。他们只好家家户户凑齐钱财,请来人帮忙。
绣里拿起清澶准备好的文书便向目的地赶去,不过三个时辰,她便来到了城前,然后将文书给了守卫查看,顺利通过了城门口这关。
白天也是好兴致。绣里悄无声息来到了林晓的卧房,他家中的防卫兵已经被干掉,爹娘被打晕在他们房间。此刻,林晓完全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她站在门口,抚了抚放在门前的剑,冷眼看着调戏着两位女子的林晓。
林晓皱紧了眉头,显然是被打扰后的不快。他理了理被自己扯乱的衣衫,向绣里走去,一副要狠狠收拾她的架势。
你……林晓正想破口大骂,还没来得及发出第二个音,绣里已经迅速抽出了一旁的剑,向林晓刺去,林晓还好没有离绣里太近,他受惊,往后一摔居然躲了过去。
他的意识告诉他,来者不善。他立马爬起来往他身后跑,抓住离他最近的一个女子,从他身边的抽屉里拿出来一把匕首抵住女子的脖子,雪白的勃颈顿时渗出鲜红的血。他以为,绣里是别人请来救女子的人,只要用她要救的人威胁她,他就可以渡过这一关。
绣里嗤笑一声,执起剑就冲了上去,剑狠狠刺入女子和林晓的体内。
你干什么!身旁响起女子歇斯底里的哭喊,她冲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推开绣里,抱住那个已经死亡的女子,混蛋!你为什么连我妹妹也要杀!
绣里这才冷眼打量着几近疯狂的女子,她眉心的一点红痣闯入她的视线。绣里闭了闭眼,然后确认林晓死亡,离开了现场。自始至终,都没有理会过那位恨不得杀了她的女子。
总之,她的任务是杀了林晓。她只要林晓死,代价她不关心。所有的一切清澶自然会解释成意外伤害,把错误给林晓。她了解清澶,毕竟被他训练了八年,不择手段达到目的,是他教给她的。
八年,绣里和曾经的她做了一个最完美的告别。
四
等绣里回去报告清澶完成任务的时候,执砚已经回来了。他的任务比绣里要轻松,因为一直以来绣里的能力都要比他强。
加入组织的话你们还是以搭档的形式接手任务。清澶双手背在身后踱来踱去,需要代号吗?
绣里思量片刻,脑海里全都是她当初遇见那位老人的时候,老人问她——丫头,你知道海有多深吗?反反复复,怎么也摆脱不掉。她抢先执砚一步脱口而出:深海。
清澶点头同意,执砚听了也没有异议。
深海,是什么意思呢?绣里和执砚一齐离开,自从一直想着老人那一句话,她开始回忆起更多的言语,引起她的探知欲。可是,她仍然还是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在想什么?执砚问她,经过打磨的他褪去了调皮,更加成熟稳重。可不同的是,他还是保留着他的善良,即使杀了那么多人,可几乎都是绣里下的手。他还是总为朋友着想,为朋友奋不顾身。训练的时候,绣里遇到危险,都是他扑上去挡住,否则绣里也不会赢到最后。
执砚很高,他微微俯身问着,绣里转头看着他的脸,心里居然泛起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从第一次训练开始,就一直是这样,而且感觉越来越强烈。她轻轻摇头:没想什么。接着看向别处。
这样啊。执砚挺直身子,然后从袖中拿出一张写着字的纸,第一次正式任务,好好配合吧。
绣里拿过来仔细阅读清楚,朝执砚点了点头。
不出两个月的功夫,绣里和执砚已经接手了近百的任务。但是由于绣里一贯的做事风格,达到目的不管是否会伤及无辜,渐渐积下了许多怨恨。尽管执砚劝过她很多次改一改这样的作风,可是她却一直都无动于衷。
于是,积怨到一定程度,终于爆发了。
彼时他们刚完成一个任务,绣里正打算看看下一个任务的内容,刚将手伸进衣袖里,突然,一支箭从他们身后射出,没有防备。执砚来不及多想,一把拉过绣里躲过那支箭,还没缓口气,另外一支箭就已经射中了他的腹部。很快,他便晕了。
执砚!绣里大惊,记忆瞬间回到第一次训练的时候。她十分生气,看向身后,二十几位粗壮的大汉已架着弓箭,瞬间就瞄准绣里发射出去。
绣里咬牙,灵活地一一避开箭支,迅速朝他们攻去,恨不得立马杀了他们一般。可是她现在孤身一人,而她地敌人却是二十多个,再加上他们有武器还和他们正面冲突,难道,她要死了?
猛地她的后脑勺被打击中,晕了过去。
醒来,居然在自己的房间。清澶端着晚饭走进来,像是平日里宣布任务那般平静:执砚失踪,我用我的办法将你带了回来,这种情况很多见,不必记挂在心上。既然执砚不在了,深海组我会重新给你安排一个搭档。说完,清澶便要离开。
不行,我不要别的搭档!绣里攥拳,一下子打翻饭菜。清澶冷笑一声,然后头也不回出门。
果然,他还是给绣里找了新的搭档。新的搭档很少话,眼神里尽是一股凛冽的寒意,比绣里还要冷漠的样子。清澶为了两个人能够好好配合,停止了一个月的任务活动让他们学着互相配合。
终于,新的任务下来了,是要带走一位女子,原因是那女子会经常精神失常,一精神失常她就会四处追打女人。虽然这一个月这样的行为越来越少,但还是带走比较稳妥。
绣里接到任务便去查看地点,没想到,地点居然是她久违了的包含着她童年的村庄。
五
你不许去。绣里对身后的搭档傅肴说,你永远不可能成为我的搭档。
绣里说完,拿着剑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一段路,她还是徒步走着,现在只用三天,她就来到了目的地。一切都感觉没有变化,该贫穷着还是贫穷着。
她稍微感叹了下,眼神一下子看见一位女子打扮地漂漂亮亮要去什么地方,最吸引人的地方,是她眉心那一点红痣。好眼熟。绣里觉得,于是努力回想才想起来是谁。消息说,那位女子是刚来村庄才三个月,眉心有一点红痣。这么一想来,就是她没错了。
绣里居然很好奇她要去哪里。要是平时,她估计已经将她打包上路,可是今天她莫名想要看看她要去做什么,才使她的脸上是不是有者红晕。
难不成,去见喜欢的人?
她挑眉,悄悄跟在后头,直到到了村庄以南的那片海,一位男子在等她。那位男子令绣里萌生熟悉感,他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了久违的微笑:茗纱,过来。
茗纱。绣里喃喃,不知不觉眼泪就落了下来,她好多年没哭过了,今天居然为了执砚而哭,你没死啊……她觉得心安,却又不安,既然没有死,为什么不回来?
绣里一时间忘记了隐藏。
执砚看见绣里,笑容一下子凝固,那么多年的训练告诉他,她来这里,一定是有目的。绣里?他问。
他说完,身边的女子随着他的视线看过来,大惊失色,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嘴里不停喊着杀了你想要跑过来,却被执砚拦住。
正是因为绣里杀了她的妹妹,她才精神失常,她太恨绣里了,看见别的女人好想看见了绣里。
为什么不回去?绣里看着执砚,慢慢靠近。
他沉默,然后看着茗纱。绣里恍然,随后露出歉意:我必须带她走,这是我的任务。她说着就伸出手要抓住茗纱,执砚迅速挡在茗纱面前,不让绣里再靠近。为什么?绣里问。
执砚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来:那天他受了很严重的伤,是茗纱跑过来救他,不然他早就死在了那些大汉手里。而且,这一个月相处下来,虽然她精神上有些问题,可他愿意帮助她,他喜欢上她了。
绣里咬牙:这么轻易相信别人,清澶怎么教你的!她的声音里居然有一丝难过。不,很难过。
我必须带她走。绣里重申一遍,还有,你打不过我。话音刚落,绣里狠狠推开执砚,拉过茗纱哒胳膊然后想要攻击她让她晕过去。但是执砚用力拉回茗纱,她一直不在状态,猝不及防就丢掉了目标,执砚夺过茗纱,习惯性地转身的同时一脚踢向别人。
她一直都在发愣,直到面前出现一个人帮她承受攻击而且和执砚对打起来,才回过神。
——傅肴!他来做什么!
傅肴打的很轻松,绣里虽然在他面前很凶,可是论实力,傅肴远在绣里之上,更何况执砚。不过十分钟,执砚已经被打倒在地,爬起来都十分吃力。
带目标走。绣里知道,他要杀了执砚。他的准则是既然是打架的对象,那么要么你死,要么我死。那么,对不起了。绣里拔剑,狠狠刺向傅肴。
噗咳咳……傅肴吐出一口鲜血,好像早已预料一般,他没有怪绣里,没有生气。他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绣里,好像要把绣里刻进脑海里一般。终于,他眼皮渐合,倒在地上。
连同伴都杀啊。茗纱恢复过来,冷笑地看着绣里,然后乞求执砚,阿砚,就是她杀了我的妹妹。杀了她,替我报仇好吗?
执砚攥拳,没有回应。看来,她在他心里还是有地位的吧?
绣里紧紧握住剑,向茗纱冲去:执砚,你别多管闲事,我带她走,你也跟我回去!若是阻拦,现在我就杀了她!
他听完绣里的话,脑海全部充斥着杀了她这几个字眼。不,他不会让茗纱死。他再次挡在茗纱面前,不在状态的绣里执剑的手腕刹那间被折断,剑掉落在地上。他捡起来,始终不忍心杀了绣里。于是他打算还给绣里。
可是绣里却冲上去,另外一只手握住执砚握剑的手,让剑刺向腹部。
这样的话,我还不如死去。绣里看着执砚的眼睛,腹部的血汩汩流出,她用尽力气睁开沉重的眼皮,想要多看看执砚。
她的脑海又浮现出老人。
于是她推开执砚,一步一步慢慢走向海里,眼皮越发沉重,全身无力,鲜血浸湿了衣服。摔倒,爬起来,继续走。摔倒,爬起来,继续走……终于脚下是冰凉的触感,然后逐渐往上蔓延。
老人,你把答案告诉我啊。她喃喃。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茗纱是执砚的深海,执砚是她的深海,而她,是傅肴的深海。陷进去,就暗无天日了。有多深?
深到绝望,深不见底。
六
老人说完故事,眨眼间便消失了。
绣里用力从沙滩上起身,望了望以北的方向,依稀看到了一个村庄。她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感觉还是不可思议。比如,从来不会游泳的她居然为了一个溺水的男孩跳了下去,最后男孩获救了,她却沉入海里。
最终啊。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她都宁愿死的是她。
心甘情愿。
初中2年级 - 小说字数:7902 投稿日期:2016-8-5 9:5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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