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和雨中的狗
/风随年华
室外机的嗡嗡声通过紧闭的窗户透了进来。空调的热气挤满自习室,让人不知不觉困了起来。今天没课,早上八点半我就坐在这里了,其间吃了两顿饭,买了一次水,跑了一两趟图书馆。从教学楼出来,已经将近夜里十点。
一楼的阿姨正在收拾角落里站了一天的垃圾箱,没有其他人。踏出大门,干冷的风瞬间吹走身体的大部分热量,没有风声,只是静静地将它冰冷的皮肤贴过来,然后吸取人的温度和知觉。
刮风不要紧,外套是连帽的,也可以学着上个世纪胡同里的那些人,两只小臂横在胸前,左手塞进右袖口里,右手塞进左袖口里,倒也并不觉得这寒冷有多么刺骨。可是在下雨,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没带伞。通过路灯射下来的光,只看见飘飞在空中的、细微的、不知形状的颗粒。也可能是雨夹雪。
那么,还是慢慢走回去罢,雨水轻轻把衣服打湿一层,比地上的泥水溅到裤子上要好得多。
考试周这些天无非是在宿舍睡觉或者在自习室复习,一天一门课的速度让人觉得疲惫不堪。大一这一年无论上学期还是下学期都没有专业课,高中的传统科目也并不让人觉得很艰难,内容稍微多一点的是微积分和C程序设计,但据学长说老师的给分水分也足以避开挂科。谈不上压力,也谈不上嫌恶,只是纯粹的乏累而已。
一门接一门的考试如期而来,也在一次又一次放大寒假疾行而来的马蹄声。回想这半年的行迹,挂着所谓freshman的头号逍遥自在,不停自我安慰:夏天万般憧憬的大学看来也就这个样子啊。也渐渐觉得学什么实在是无所谓的一件事情,转专业的蓬勃心志好久也没有燃烧起来了,虽然录取通知出来之后,一些人说以后要转专业,也有人的确转走了,但自己确实是没有很强烈的某种志向,那就学一门就精一门吧。唯一可以肯定的未来规划是读研,也有高考未能越过龙门而现在仍梦想着的学校,至于读什么研,仍然是不清楚。我好像只能纵向地去有模有样地规划,而到了横向的分岔,总是犹犹豫豫而茫然无措。
思绪无由来地扯开了。还是认真看路比较好。突然两只黄褐色的、体型中等的中华田园犬闯到我前面,它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一样的体色,一样的身材。黑色的光溜溜的鼻子已经敷上了一层淡淡的水膜,身上的毛已经淋得透湿,一撮一撮贴在皮肉上。
它们一前一后小跑着,这里到处都是遮蔽物,它们想找一个温暖而干燥的地方度过这一晚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我非常好奇它们跑在雨里的原因。它们跑在马路正中央,看起来非常快活。也许是很享受雨中漫步的感觉,它们并不怕冷,反而很喜欢下雨时干净、吸一口仿佛吞了一杯冰水的空气。我相信狗是有这种情志的,它们在十一月午后的太阳底下安静躺着的时候,我就觉得它们不寻常,是很高等的物种。
我跟在它们后面慢慢地走着。后面那一只突然转身朝反方向跑去,停在路边嗅着什么。前面的小家伙还毫无知觉,过了会儿,小狗好像发现伙伴没有跟过来,于是也转身,正巧有一个背着书包的人走在它的正后面,它转到这个人背后,扬起头不停嗅他的书包,觉得仿佛是这个人把跟在它后面的小伙伴藏在了书包里。
它们发现彼此之后,又赶快回合,一起向前面的小雨里跑去。路灯下狗毛上的水珠亮晶晶的。
到宿舍楼了,望着它们远去的身影,我突然又记起那个春天,那个从高中下课回家的中午,也是一模一样两只黄褐色的狗,看着我,目不转睛。
2017/1/15 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