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的勇气
——《亲爱的安德烈》,你好吗?
一直觉得书信是被我忽略的一种通讯方式——上一次真正提起笔写信,确乎是尚未上学时,由苏州旅途中寄回杭城的,当然,信到时,我已回家二、三日了。因此,当看到这寸许厚的书信集时,内心未免有一种震撼——那是怎样的提起笔的勇气,况且,是在二十一世纪?
当然,比之于《傅雷家书》,《亲爱的安德烈》又是家信的一个飞跃——因为它不再拘束于方寸之间的“爱”与“人生”,更是母子跨越东西的社会探讨,是一个蕴含矛盾却依旧充满温情的共有的心灵空间。与此同时,这一探讨看似把“你”、“我”置于事外,却真正将一座隐形的桥梁架在了那条鸿沟之上。在这种看似波澜不惊交流之中,有一根循序渐进的故事主线,见证了那一种平衡由构想到现实的过程。
我想,一开始的时候,天平的重端落在母亲。我不知道龙应台先生当时有如何的心情,当目光穿过桌子落到彼端,孩子的心仿佛已经遥远。地理的分离造就心灵的排距——安德烈并非失去对交流的渴望,他是一个有思想并且拥有自我判断力的成年人(遗憾的是,在中国,这样的年轻人已不多见),与此同时,距离也并不一定意味着冷漠——因此,他们彼此都选择了去实现平衡,以第一笔的勇气,松动心灵间隔之中的坚冰。
——记得小时候曾经想给远方的一位朋友写一封信,落笔之时,满肚子的话却忽然堵在口腔,怎么也说不出来了。仿佛是有什么东西阻隔其间那样,原本可以明朗的谈话变成生涩的语言,书写在信纸上的时候,因为斟酌太久而留下块状的墨水痕迹——我想我并没有写的勇气,至少没有“表述”,没有“陈情”的勇气——结果,出乎意料地快,那位所谓的“朋友”就成了真正的陌路。人不能也不适宜长久地独居,这不仅仅是对于住所的,也是对于心的——“友”一个字尚且如此,何况是母子之间?可以想象,如果龙应台对于儿子的变化表现出“超常”的冷静,那么他们之间除了血缘之“爱”,又还剩下什么?没有完整的救赎并不代表我们已经可以放弃这条路,就像Andreas怀揣他的自由,龙先生坚持她的原则,衍生品却是更加可贵的东西,是彼此的包容,理解,是朝着同一人生方向的展望——(再写下去是不是也有些Kitsch的味道了?)总之,是可以珍藏一生的两个人的回忆,也是可以拓展到整个世界的“完全体系”,覆盖东西,覆盖年代,覆盖生命。
所以,慢慢地写作的时候,渐渐积累的,是孩子那边所继承到的人生财富,也是母亲为劳碌一生奔波所腾空的那一隅留白,从第一笔开始,他们向平衡迈进。写作如同讲述,讲述则又是转换的过程——你能想象相差三十年(尤其是当今社会)的人持有相同的价值观吗?确实太难。写作如果将此作为目的,那么就不会有真正的共识。当你作为独立的一个个体,面对另一个敞开的心扉时,倾吐的愿望会自然而然地表现。与此同时,我也虔诚地相信,交流是语言功底和内心修养为基础的——因而我作为一个失去前者的人,读此书的动机就无法完全地走单纯路线,而是由文字中揣摩,玩味这一种“矛盾”,这一种“融会”,这一种“勇气”。
当然在某种程度上还是带有敬畏的眼光——对于中国人,土生土长的年轻人即使有再多的话,再深的抱怨,到了电话里也浓缩成一句“还好”。“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而“还好”呢?“还好”是复杂的,是可以书写的 ,却是被太多人所忽略的。有没有写下来的勇气呢——有没有诉说给父母的勇气呢?父母又有没有回复的勇气呢?总是轻描淡写的一个背影留给别人,是否也无形之间加重了这种隔阂?
于是呵,有了《十八岁那一年》——若干年前在一份报纸上看到时,我也问过自己,对父母如此依赖的我,是否真正了解他们?我知道父亲生长在江南的小镇,却连一场杏花春雨都不曾经历。父亲其实是热爱为我而写作的,但他除非有何病恙,我是绝不会在文字中提及的——我没有勇气写下去,我踌躇太多,但也注定失去。我担心不能和母亲谈哲学(这对于传统老一辈的中国人来说,未免有“迂腐”这嫌),担心说出来反而会增加她的压力——或者说,害怕自己不能承受独立价值的颠覆,因此,不得不以仰角,审视龙应台母子,静静地站在舞台之后,看镁光灯下,别人眼里的世界。
但至少,我还在慢慢积蓄我的人生,等候那一天,我拥有提起笔来的勇气。有从容诉说的魄力,有可供分享的人生经历——有充盈的完整的生命。我真的不再想匆匆开始,因为实在无法草草了结。在母亲问起的时候,能够完完全全说出我想说的一切——
“《亲爱的安德烈》,你好吗?”
“哦,并不太好。太遥远了——近的时候又太迫切了。那么,你好吗?”
“也挺糟的。只不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嘴角泛起甜面包圈般晶亮的笑容,一定会有的,在那个不远的明天。
初中3年级 - 读后感字数:1887 投稿日期:2009-4-5 17:33:00
推荐3星:[兰依仙女]2009-4-5 17:36: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