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之后[上]
冬天的太阳爱偷懒,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日没出来上班了.
你望着远处昏暗的天幕,它们纠结成一席眩黑的面纱,划在你迷离惆怅的双眼上.澎湃涌起的海浪割咬着你冻得通红的双脚,那上面还有几天前被那个女人用刀子划的伤口,那伤口张着嘴,狰狞而楚怜,里面填满了泥沙和令人干呕的墨绿色海藻.那是一种怎样的无以言状的痛啊,它能使你的心都痛得微微颤着,你一直在忍着痛,就如你一直在忍着现状的不堪入目的生活.
海水凉彻心骨,你站在里面发着抖,呼啸的海风用力地拉扯着你蓬松的没有梳起的长发,它们乱飞在你明烁迷离的眼前,沾到你睫毛上那不知是泪水还是湿气的晶莹液体.
想想那座在劲风中摇摇欲坠的老屋;老屋里那布满灰尘结满蛛蛛网的破旧家具;积满了水多年没有生过火的灶台;用两快近乎糟了的木板在地上铺的两张床;潮湿的被褥,晴天时阳光从多年没有擦过的玻璃窗外照进来,投下混沌的光线,你就会把那仅有的两床破烂的棉被铺放到窗户下,让它们也享受一下被阳光晒到的幸福滋味.
还有那个老女人,你一直这样叫她“老女人 ”“老女人 ”,但一想到她独自一人躺在那间潮湿阴暗的屋子里,悲运如利箭刺痛她的心,流出猩红的血来,让她哭都来不及哭时,你又不禁心痛起她来.
一想到那些时,你的心头就微微地痛着.
你叹了口气说“哎,天黑啦”.你收起摆在你眼前的破鱼网,很惊喜,这次捕到很多条鱼,那些鱼们欢快地耍在鱼网上,它们扭着身子跃起互相嬉戏着,但它们不知道过不了多久,它们依旧是死亡.
也许只有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你才会捕到很多条鱼.因为其他的渔民们都有他们爱和爱他们的人.天冷了,爱他们的人就会说:“天好冷啊,还是在家里待着吧,还是我们家里比较暖和呢,钱少挣了没关系,可别把身体冻坏了.”而你,没有人会对你说这种温暖的话,似乎你也不太需要这种可有可无的话.你只有在这种恶劣的天气里才能占到点便宜,才会没有人欺负弱小的你.
你把那些鱼们收好,跑去市场换了钱,就去给那个女人买药.
回到家,你看见屋里没有点灯.一片浓郁的压抑的黑色,给人一种窒息的感觉.你轻轻推开门,小声地叫了声妈,没有回应你,你有急促地叫了一声,还是无人答语.
你点亮灯,看到她躺在床上,头朝着里墙,缩成一团,头发盖着脸.你跑到她身边叫她“妈,妈,妈.”她不答你,你急了,伸出手晃着她喊“妈,你醒醒,我给你买来药了,起来吃药吧,妈,妈. ”你使劲地推着她.
“这么晚才给我滚回来,一回来就这么发疯地拽我,你很想让我死吗?既然现在这么想让我死,那当初还去找我干什么,让我冻死在那不就行了,那样总比现在在这里生不如死的好.你个活丧鬼!”
她转过头,冲着你就是这么一句话.你看着她披散着头发,蜡黄的面庞,深陷进去的双眼,暗淡无神的眼神,你哭了,你害怕突然有一天她死了,你也会随着她重蹈覆辙.
“哭你丫的哭,现在就在这给我哭丧了,那只不定我死了你就要怎么折磨我了. ”她朝着你脸上就是一巴掌,同时也擦去了你脸上的泪痕.
“你起来吃药吧.”你轻声告诉她.
你把药端在手里,一点一点地喂到她嘴里.她受不了这种感觉,打掉你手中的碗,冲着你喊.
“妈的,老子还没病到要吃药的地步,还要你手把手的喂着喝,想盼着我早死也不用这么个盼法吧.以后你要是再给老子买这种药喝,你进了这个家门我就打死你.”你望着疯了似的她,哭着跑了出去,跑出门时,你还听见她在重重地咳嗽,喘着粗气.
天黑的像把世界装进了纯黑色的大染缸里一样.
你坐在海边,什么都看不见,只是听见了海水疯狂地吼叫着,它们拍打在你身上,打湿你单薄的衣服.
是的,你恨她.
你恨她的无理取闹;恨她的冷漠煞人;恨她的冲动蛮横;恨她不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但你更恨她没有一点一个母亲应该有的爱和尊严.
但你不曾知道,多少个夜晚,她也曾像无数个母亲一样,在你熟睡后,轻轻地抚摩着你那被冷风吹肿的小脸,落下泪来.她也曾想让你好好的不辛苦的活着,所以才会骂你回来很晚还不让你去买要挣钱;她也曾想好好地对你,但她不想你像她那样无能,软弱,腐朽,所以才会每次都打击大吼你.
你不知道,她爱你,只是用了一种及其特殊的方式来爱你.
连海水都知道夜深了,它们伏在大海妈妈的背上熟睡了.
你还不曾想过回家.
你起身拍去粘在衣服上的沙子,,无目的的在黑夜里走着.
你一遍又一遍的念着老师曾经教过你的一首小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你想要光明.
你看见那座老屋里还亮着光,依稀地从窗子外能看见那个女人披散着头发,颤抖着身子起来倒水.
你叹口气“还是回去吧. ”
你信手推开门,看见那个女人端着水杯的手停在半空中,既而向你砸来.
______未完待续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