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3年级 - 小说 阅读指导

　　因为你说，你不想看到关中百姓受此战乱之苦，你愿意以自己的自由换取关中的平安，所以，我放走了刘邦。
　　也许是那个时候开始，我的剑就开始腐朽，但是，如若再来一次，我也决不会后悔。
　　——序章。
　　一：冥剑
　　你说，你的家族是世代相传的铸剑师，所以，你想要为我的仁慈打造一把最适合我的长剑。
　　你一直天真的以为，我在天下都认为我要攻打关中的时候，选择了撤军，是因为我的仁慈。
　　那时，我抬头从竹海中抽空瞥了一眼斑驳的铁剑，说，好，我的剑，确实该换了。
　　然后，我再次沉浸大堆的竹海中，很快淡忘了那一天的事。直到在再次返乡之前，你提着造型朴素的黑色长剑站到我面前时，我才猛然觉醒。
　　你跪在我的面前，恭敬地递上为我量身定做的长剑，说，王，这是我给您铸的剑。
　　剑身通体黑色，周边以细小的银色剑纹缠绕，看起来简简单单，只不过剑托处刻着两个字，我就叫这把剑这两个字。
　　冥剑。
　　不知道为什么，我从你手中接过这冥剑的时候，我的脑海竟浮现你打造这把它的画面，从选材，到精炼，到制型，到淬火……
　　你一定从始至终都是淡淡的微笑，因为，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永远都是怀着淡淡的微笑，就像乐观的守望者，永远守望充满光明的彼岸。
　　我提起冥剑，傲然扫视过每一个骄勇的士兵，以及替我带兵的将领们，弟弟项庄、九江王英布、永远的先锋官韩信……
　　他们身上都有着楚国男儿的热血和智慧，以及像我一样激昂的战意。
　　我重复了昨天颁布的军令，战乱之世已经平定，下面，楚国的健儿们，我们，班师回朝！
　　就算所有人都已经早有准备，但是，我还是看到不少人流下了热泪，暴虐的秦国已经被推翻，天下诸侯王都对我楚国宣誓效忠，楚国重温了楚庄王那样的霸主之梦，因为有我，“西楚霸王”，项羽。
　　当我无意间撇向关中的行宫，我接触到了亚父复杂的目光，欣慰、自责、阴沉等等多种情绪混合一体的复杂目光，一闪而逝。
　　他在发觉我看他之后，就假装微笑着看向我们，说，王，也许您该考虑立下后宫了。
　　范增是以七十岁高龄追随我叔父的智者，是我军中智囊，我称这位睿智的长者为“亚父”，而他待我也如亲子一般。
　　但是，他近来却常常与我提起立后宫之事，我有些烦厌与他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我将冥剑收入剑鞘，漠然回首道，不立。
　　然后，我跨上踏雪，统率三军，绝尘而去。
　　目标是，彭城，我西楚霸王的都城。
　　二：无双
　　决战。
　　韩信、英布，这两位我曾最器重的左膀右臂都倒戈到刘邦军了；夜间神鬼们吟唱的楚歌让士兵们想起了家，几乎所有人都逃走了，只留下最早追随我的二十八员战将；国都的信使亦传来范增亚父已死的消息……
　　这些都没有关系，如果你在我身边的话，你却在今天早上，眼睁睁地在我面前投入了乌江之水。
　　你在投江前，说，将军请不要以妾为挂，只管冲出重围吧，天下无双的西楚霸王，一定可以创造出永不衰败的绝世神话。
　　风吹，你的长发，你的裙角，你的衣襟，都随着那带你离去的冥界之风而飘舞，你的脸庞在那一刹那，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时候都要美丽，你怀着必死的决心，所以有了超脱万物的绝然。
　　虞，你叫我如何不以你为挂？
　　我为你放弃了关中，放弃了关中王位，放弃了击杀刘邦、张良的机会。
　　我在奋斗，不是为了什么重振祖父项燕的威名，不是为了什么推翻苛政的暴秦，不是为了建立什么永不衰败的神话。
　　我只是为了想出一份足以匹配你的聘礼而已，我要拿着东海最美丽的夜明珠，以中原大陆主宰者的身份对你说一句话，像冥剑一样简简单单的话。
　　我喜欢你。
　　你却连让我说出来的机会也没给。
　　就算是至爱之死，我亦只能让自己软弱一分钟而已，虞死掉了，纵然我不能独活，我也需要把我身边的战将们安全地送出去，因为我是西楚霸王，而他们，是楚国最后的追随者，楚国再度崛起的希望。
　　我看向我身边最后的追随者们，拔出了虞为我量身定造的冥剑，扔掉了剑鞘，扔掉了把剑再收回剑鞘的执念，今日之事，至多有死而已，我西楚霸王又有何惧？
　　西楚霸王天下第一！
　　我高昂的抬起燃烧着熊熊战意的头颅，剑指九天。
　　西楚霸王天下第一！
　　二十九把剑笑指长空，笑声里没有悲壮的味道，其他二十八员战将的笑声都燃烧着熊熊的战意以及决不放弃生命的信心。
　　因为我是西楚霸王，没有人能够打败我西楚霸王，所以，我身边的战将们都是发出了豪迈的笑，没有一丝对生命的忧虑。
　　王……
　　今天第三十个叫我王的人，竟然是刘邦阵营里的英布。
　　他孤身一人策马来到我的营地，远远的看见了我，他就跪在了地上，说，王，我之所以背叛您，是因为您当初受虞姬之惑逼走了军师，如今虞姬已死，我英布愿助王突出重围。
　　英布说话的时候，用铁制的巨盾遮住了自己的脸，我无法看到盾牌下的他究竟是如何一副神色。
　　踏雪追风，冥剑直刺，那个用铁制巨盾遮住自己脸的将军没有任何表情，他闭着眼睛，方佛在等待冥界使节的召唤。
　　风吹，叶落。
　　冥剑就像一道没有任何彩饰的暗影，笔直地刺向英布的喉咙。
　　十厘米……
　　五厘米……
　　一厘米……
　　冥剑势如破竹地刺破了英布的巨盾，但是英布就算如此亦没有睁开眼睛。
　　你这孩子……我还是无法做到手刃你……
　　英布最开始追随我的时候，他不过是个父母双双死于乱世的可怜孩子，我亦曾在英员外临死前立过誓言，若非我项羽身先死，决不让英布小兄弟死于乱世。
　　若非我和叔父起兵反秦，带走了薛城太多青年男子，薛城也就不会被游荡的盗贼团伙打劫，住在楚国府衙隔壁的英家也就不会唯独留下英布这一个可怜人。
　　这是我的冥剑第一次用于攻击却未能染血。
　　我从踏雪身上翻身跃下，将英布扶起，问，韩信呢？我在等他。
　　王，您终究是个仁慈的霸主，至于韩信，他背叛的原因与我绝不相同，他……
　　英布的话被一支暗箭打断，我习惯性地轻伸冥剑，箭矢散落断于地上。
　　王，其实我一直想做天下第一，而不是您永远的先锋官。
　　骑着白马的韩信耀武扬威地看着我们，他的剑鄙夷地指向我。
　　我学走了你的战法，你的武功，因为我不想永远屈居于你之下，所以，我投奔了刘邦，我要与你为敌，我要向世人昭示，我韩信才是天下第一，无论是从战法还是从武功，我韩信都比你强！
　　我没有理会韩信，只是拍拍英布的肩膀，说，英布，你走吧，我的九江王，汉的淮南王，请一定要照顾好曾经楚国的子民。
　　然后，我毅然跨上踏雪，没敢再回头看那个跪在我身后泪流满面的汉子。
　　楚国的士兵们！向敌军展示我们无与伦比的战法，鬼神再世的武勇，告诉他们，我们才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突围！突围！突围……
　　在二十八员战将怒吼的时刻，在几片树叶从我身边吹过的时刻，在英布流着泪高唱楚国战歌的时刻，在韩信的骑兵们惊叹的时刻，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暗影冥剑架上了他的喉咙。
　　王，你赢了。
　　韩信说的时候，方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连手里的战剑也拿不稳了，他的手剧烈地颤抖着，脸色剧变好几次。
　　韩信，如果这样下去，你永远无法做到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需要的不仅是无与伦比的战法、鬼神再世的武勇、冷静聪慧的大脑，更需对任何人都抱有一颗赤诚之心。
　　如英布所言，虞是我生命中的克星，遇见她的时候，我的天下第一就开始腐朽了，但是她现在走了，我的心像以前那样能够保持灵台的一点轻灵，所以，今天，任何人都无法战胜我……
　　最后一句话我没有说。
　　我要向我的克星昭示我的力量，今天，我根本没准备生还。
　　我收回了架在他脖子上的冥剑，这是我生命中第二次把冥剑用于攻击却没有染血。
　　但愿你能够尽快做到天下第一。
　　我和二十八骑就这样与韩信的部队擦肩而过。
　　然后，我看到了隶书的刘字金旗，在太阳普照下金光闪闪，于是，我选择了那个方向。
　　我与二十八骑肆无顾忌地踏破一座座汉的军旗，毫无意义的出剑，只是为了在他们的兵刃带走我的生命之前撕裂他们的灵魂；毫无意义的杀戮，只是为了在他们的身上体现各自对两家君主的忠诚；毫无意义的死亡，只是锻造了一代将领的绝世武功……
　　虞不在了，生命似乎也变得毫无意义。
　　终于……
　　我听到了刘邦慌乱的召唤护驾的尖锐声音，看到了张良那古怪的脸色。
　　冥剑似影，踏雪如华。
　　暗影如华冲向了刘邦的龙椅战车，后者泵然粉碎。
　　混乱，刘邦的军队陷入了绝对的混乱，几十万大军乱成一团，而造成混乱的，仅仅是二十九名楚将。
　　护驾！护驾！护驾……
　　刘邦，你此等宵小之辈根本不愧与孤齐名。你若作为中原之王，定要爱民若子，否则，孤就算化为厉鬼，也要取你性命！
　　刘邦并没有听进我的话，扯着沙哑的嗓子还在大声地呼唤，护驾！护驾！
　　长发飘舞，相貌冷艳近似美女的男子，刘邦的军师张良倒是沉着地问，弓箭手何在？
　　二十八骑，冲破敌阵，不要恋战，一定要活着出去。
　　王？
　　二十八骑遏制冲击之势，愕然问道。
　　孤为诸君断后。
　　王！
　　二十八骑听令！不许回头，不许迟疑，不许停留，不许被捕！闭着眼睛往前冲！你们谁回头的话，我就自刎于此地！
　　王……
　　虽然二十八骑这样叫唤着我，但是，他们还是坚决地执行着我的命令，项庄几次回过头来看我，我可以看到他晶莹的泪珠随着他的盔甲滴落，他，越来越像叔父了，我忽然这样想。
　　看着他们绝尘而去的背影，我所有的重担终于都放下了……虽然，很不光彩，因为，我把很多东西都交给了弟弟一个人。
　　楚国……何时才能够长出新的枝丫新的瓜果？呵，不管如何，现在的楚国，种子已经洒遍天下了。
　　我默默地说。
　　我再策马来到乌江，虞姬投江的地方。
　　这时候，我的手已经麻木了，原本漆黑的冥剑也成为了嗜血的红色暗华，我扔下从敌军夺过的长枪，它已经快要粉碎了，虽然我换了好几把。
　　我的全身上下到处都是血迹，但是，都是汉军的血。
　　王，我来带您过岸吧。
　　一个精瘦的渔夫驶船涉水来到我的身前。
　　不，我不过岸，但是，请你把我的马带到对岸，请精心饲养它。
　　我纵身下马，轻轻地抚摸着踏雪头上的绒毛，它的眼里亦有不舍。
　　王之败，不过一时失误而已，若回江东，亦能招募大批军士，可待东山再起。
　　孤之败，已使无数追随者家破人亡，又有何颜见江东父老？
　　王……
　　不必多言，你把我的踏雪带到对岸精心饲养便是，算是孤求你了。
　　王言重了，请多保重。
　　我冷漠的望向蔚蓝的天空，对岸的山林，乌江的奔腾江水……
　　虞，你不在的话，我建造一个世间最大的帝国给谁看？你不在的话，我弄到东海最美丽的夜明珠又有何用？你不在的话，就连生命也让我产生厌倦。
　　虞，请你在黄泉路上等着我，我知道你一个人在阴暗的地方会害怕，请等着我，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阴暗的地方。
　　请等着我。
　　当我仰头自刎的那一刹那，往事像被风吹动的书页，翻动着……
　　三：举兵
　　我记得，叔父项梁举兵的那一年，是因为一场大雨，下了九天九夜的一场大雨。
　　那“大楚勃兴”的神狐之语；那飘扬在大泽乡，属于公子扶苏、祖父项燕的旗帜；那与秦国水火不容的“张楚”政权；那四面出击的大规模起义军……
　　我项家子弟自古为楚国望族，对秦国自有不满，当然也不甘于生在乱世又不好好去大闹一番，叔父拉开起义大旗，奉陈胜为王，寄名于张楚之下，占领江东四郡之后，得陈王谕令，渡江以西击秦军。
　　我冷淡地望着那宽阔的、几乎看不到对岸的江面，那水天相接，烟波浩渺的江水，那滑翔于天际的寻食水鸟，那泊在江中的舟上人家……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所以我并不惊讶。
　　我的士兵们，避开将官的目光，悄悄地议论纷纷，惊叹、嬉笑，表现出一种江东男子的喜悦与自豪。
　　船速迫使江东的暖风刮得我的脸生疼，但我毅然站立在旗舰旁边的船首，打量那个站在旗舰船首，长发、衣襟、披风都随风而有力飞舞的项家男子。
　　一刹那，我觉得叔父的形象与祖父好像好像。
　　因为他们肩负了楚国的荣辱、项家的兴衰，而今后，这个担子，必然会落到我的身上。
　　项庄从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把一壶酒递给了我，说，大哥，我们唱歌吧！
　　对，此等激昂壮志之事岂有不歌舞之理？江东的英杰们，唱歌吧！
　　当江面上荡漾起楚地的歌谣时，我看到一只只满载兵士的渡船跟随在旗舰身后，排成了大雁春去秋来的雁行阵，以万箭齐发之势毅然决然地冲向了激战正酣的彼岸。
　　叔父剑指西岸，高声道，江东的豪杰们，我们冲向混乱的中原之地，给予暴虐的秦王朝致命的一击吧！
　　我知道，叔父还有一句话没有说，根据我对叔父的了解。
　　那句话是，江东的父老乡亲，我项梁绝不辜负大家的希望。
　　那一年，我随叔父起兵的那一年，我二十四岁。
　　那时候，楚地的枫叶，红了。
　　四：楚王
　　那时候，我们的军队扎据在刚刚从秦军手中解放的薛城，大雨又下了好几天。
　　我暂时居住的房子旁边是一户姓英的人家，我们能够轻松地进入薛城亦是因有英员外倾囊相助。
　　英员外家有一个孩子叫做英布，今年刚十四岁，有占卜者说，虽然这个孩子命中注定受到无法洗去的刑罚，但其后他即为王。英布和我小时候一样，力气很大，但是他喜欢搏击之术，而我喜欢像祖父一样的敌万人之术。尽管如此，我亦常常与他角斗，他不服输，所以我每一天都得用一个更强的招式才能嬴他。
　　我们扎据在薛城有七天的时候，有差役来报，陈王战死，张楚起义军全军尽墨。
　　震惊之余，我们不得不商议另立新君之事。大家正在各抒己见、议论纷纷时，有一名老者求见。
　　他双目炯炯有神，银须飘扬，看起来仙风道骨，很不寻常。
　　然后刘邦的军师，那个我一直以为是美女的男人，张良跪在大厅上向这位老人磕头，说，感谢师傅赠书。
　　老人微笑着拉起张良，说，书不过死物，你若有大成是因为你自己勤奋之故，不必多谢。
　　老丈远道而来，必有见教，敬请明示。
　　我以为陈王之败，故因战之不利，但他陈胜本非望族，岂能为王？自古王者非名族莫属，盖因天意民愿所钟。今怀王之孙，公子心，在怀王被虏至秦时流落民间，将军何不将他立为王？
　　叔父起身对老人拘礼，说，乞愿先生告之王孙，公子心之下落。
　　然后，由门外走进一名衣着华丽的少年，柔弱的身体，阴郁的眼神，我不喜欢他，无由来地烦厌。
　　烦劳项梁将军牵挂了，不知将军可愿尊我为王？
　　叔父率先跪在心的面前，说，我项梁愿尊公子心为楚王。
　　然后跪下去的是布衣出身的刘邦及他的军师张良，老者范增，最后，我在叔父威严的目光下，也跪了下去。
　　薛城的将士用隆重的礼仪迎接这位流落民间的王孙，在将士们地动山摇的“万岁”声中，未经征战、未立功劳的王孙，仅凭他是怀王之后，便登上了楚国的王位，带来公子心的老者范增也就任在军中为一文官。
　　在公子心登上楚王之位的那片刻之间，我和带来公子心的老者范增有了一段心照不宣的会晤。
　　五：陨落
　　项羽将军，我们的起义军正在逐步壮大，我们还需要借助外族之力以成就霸业。
　　嗯？范老爷子，您的意思是？
　　项羽将军，在我面前，您就别装了。虽然您的叔父没有称王之心，但是您可不同，您不是个屈居人下的人。
　　……
　　项羽将军，请您耐心等候，当连续三颗将星为您陨落的时候，紫薇帝星就将为您燃烧。
　　王，请您耐心等候。
　　老者范增就像一个恶魔，他微微笑的样子，具有着十足的蛊惑之力。
　　但我还是保持沉默。
　　后来，我独领一军，弟弟项庄追随叔父。
　　范增调到我的直属部队中，作为我的军师，有他神算，我的部队凡有战斗自是百战百胜，在他的帮助下，发掘出了我军中的一名将才，他叫韩信。
　　韩信平时话不多，总是作为我的前锋活跃在战场上，在军营中议事时，他则一改温和的个性，成为激进却又能保持冷静的谋士。但是，我不喜欢他，因为他这个家伙在自己心中压抑了太多的东西，就像定时炸弹，当他压抑的情感达到上限的时候，就是定时炸弹的计时器显示零的时候，在爆炸之前，没人能够预料这颗炸弹的威力。所以，他在军中永远只是我的先锋官，但是他获得的赏赐，每一次都比其他所有人多。
　　那是一个明朗幽静的夜，我忙到在士兵们都回营之后，才有时间去军营旁边的河中洗掉一天的疲倦。
　　以前在叔父军中，我和弟弟永远不会想到叔父一个人承担了这么多的压力，而如今，我所承受的，不过是叔父的一部分压力而已，作为楚国武信君，他所担忧的不但是自己的队伍，更是天下起义军的队伍。
　　此时的楚国已经成为起义军的精神领袖：册封韩王；派兵协助魏王复国；叔父率军北上，驰援东阿的齐国，取得成功后镇压齐国假王；准备在中原联合韩、魏、齐三国及中原起义军围攻当时的秦国主力部队……
　　这就是叔父给我亲笔写的军情，单单从竹书上的字迹，我发现它们一封比一封潦草，叔父肩上的担子一天比一天重，而我却不能待在他身旁……
　　事已至此，我若想要减轻叔父的压力，只有更加努力地征战，避免让叔父过于担心罢了。
　　王。
　　熟悉的音调，熟悉的声音，只不过声音有些异样罢了。
　　距今为止，叫我王的人，只有范增一个人，而他，也是第二次这样叫我。
　　军师，有什么事吗？
　　王随我来便知道了。
　　我随范增来到了军营附近的一个小山丘上。
　　王请看。
　　随范增所指，我看到一颗耀眼的星，一颗内敛的星以及一颗黯淡的星。
　　那最亮的是为项梁将军照亮路途的将星。
　　那不是很好吗？星星越耀眼，说明得到的成就越高，不是吗？
　　王，请您耐心等候，当连续三颗将星为您陨落的时候，紫薇帝星就将为您燃烧。
　　方佛具有魔力般的，当范增最后的音节刚刚传入我耳边的时候，天际忽然为之一亮，原本属于叔父的耀眼将星拖着长长的银色光芒，不知道陨落在世间的哪一个角落。
　　那一块小星域只留下了一明一暗两颗将星。
　　这……这是……
　　将星陨落，项梁将军阵亡了。
　　范增平平淡淡地道破我心中为之慌张的事。
　　军师，请你先离开，我要好好想一想。
　　是，王，请您节哀。
　　走出了几步的范增忽然回首，说，三星终会陨落，帝星终会登场，王，请您耐心等候。
　　陨落之星原来所在的位置莫名其妙地出现一颗暗红的星星，随即隐没。
　　确实如亚父范增所言，他就像参悟了天道的仙人，不过，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帮助我，总而言之，因为他的神机妙算，我称他为“亚父”。
　　后来，打败了叔父的秦将举兵猛攻赵国，赵王和诸君龟缩于巨鹿。
　　齐、韩、魏等诸国之军早已驰援至巨鹿，但是都惧怕秦国大军，远远地观战，没有谁敢于出战帮助赵国军队。
　　楚王便派“卿子冠军”宋义为主将，我为副将，英布为末将，范增为军师，北上援赵；派刘邦军西进，做出攻打关中之势，以缓解中原的压力。
　　楚王曾与诸国列侯说，天下诸君，谁先攻入关中者，可为关中之王。
　　刘邦的军队比之宋义的部队，无论是质或者量，都大有不如，所以，刘邦的部队应该会被拒于“天下第一关”的函谷关，我与宋义如果抓紧战机，在歼灭扫荡中原的秦军之后，大举入侵关中，可能到达的时候，恰巧是刘邦攻陷函谷关的时候。
　　但是，宋义在安阳扎营，已经四十六天了。
　　每一天晚上，我强行压抑浓烈的求战欲望，和亚父一起看天，那颗原本黯淡的将星开始不定的闪烁。
　　终于，在第四十六天晚上，我决定去找宋义，那时候，他的军帐里一片莺歌燕舞声。
　　何人站在帐外？
　　秉将军，副将项羽求见。
　　营帐里走出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然后营帐中的将军说，你进来吧。
　　有什么事？说吧。
　　宋义背对着我，我握了握手中的剑。
　　将军为何滞留不前？
　　如果他给我的答复不满意，我就准备开展一起流血的政变。
　　此等军事岂可告之竖子？
　　宋义大概对我赶走他的舞女们很扫兴。
　　哼……如此的话，你，到幽冥界去吧！
　　手起剑落，宋义就这样死了，他眼中充满着不可思议的神色。
　　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好快的剑。
　　当我走出军帐的时候，接到了楚王公子心任命我为主将的竹书。
　　“卿子冠军”宋义上将为国操劳过度，以致暴死，现，寡人封已故武信君之族人项羽为援赵军之上将。项羽将军，还不快谢恩？
　　我从信使手中接过任命书的时候，军中响起猛烈的叫好声，对于宋义之生死却绝口不提。
　　我抬头看那原本有三颗将星的星域，如今，只剩下了最后一颗。
　　项羽，我的王，两颗将星已经陨落，只需打败围困巨鹿城的秦将，紫薇帝星就会冲出束缚，为您燃烧起熊熊霸业，请您试目以待。
　　我扔掉了任命的竹书，明白了一切，现在，有了亚父，一切都不重要了。
　　六：鸿门
　　我击破了秦军，粉碎了秦国收复中原之梦，楚王公子心禅让于我，我故称西楚霸王。
　　此时，亦有消息传来，刘邦攻破了函谷关，已经入据关中。
　　天空的星相一时杂乱无章，我无力看透，于是找来亚父。
　　三颗将星已经陨落，但是紫薇帝星却时隐时现，全是因为赤帝之子的缘故。
　　亚父似乎料到我会有此一问，轻轻一笑，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赤帝之子？那不是神祗吗？
　　我略带惊讶地问道。
　　对，赤帝之子，王，您没有听错。当初刘邦起义时，曾受秦军大举进攻，兵败，遂流亡于山野之中。一日，遇一条白色巨蛇，刘邦以剑斩之。数日后，一老妇人在斩蛇之处哭泣，有人问其为何而泣，答曰：吾子本乃白帝之子，数日前卧于地，被赤帝之子所斩杀。
　　这么说……我还需要打败刘邦？
　　对，刘邦之星相呈现龙虎五彩之景，此天子之相，有鉴于此，王宜速击刘邦，若获胜，则紫薇圣佑，若失败，刘邦必代王而取天下。
　　亚父，孤知道该怎么做了。
　　韩信，你为孤之先锋，率本部兵马攻函谷。
　　作为我的先锋官，韩信还从未让我失望过。
　　王，谨尊您的意愿。
　　韩信走后，英布似乎对我任命先锋之事颇有不满。
　　王，若论武勇，韩信本不及我，为何王一直以其为先锋，而往往命我跟随在您身后？
　　我闭上眼睛，努力地想甩掉那一段记忆：薛城被盗贼攻陷，英家仅有英布一人独活，而且他的脸上被盗贼们模仿秦国面刑，刺上隶书并以墨浸之，终生不能褪。
　　可惜我当时未能追杀盗匪。
　　英布，如若你去做了孤之先锋，那么，孤之背后由谁来守？
　　是，英布明白了。
　　当我骑在马上，望着函谷关两旁陡峭的山峰，嘴角露出了轻蔑的微笑。
　　不管你们如何部署，经我项羽之力，没有打不破的屏障！
　　我直入函谷关后，抵挡鸿门，刘邦驻军霸上，两军一南一北，相隔四十余里，形成对峙之势。
　　马厩里的战马吃足了草料，装备好了马鞍，士兵们已经起身披挂完毕，炊事兵正生火做饭，切菜淘米，军营内炊烟袅袅，空气中飘散着饭菜的味道。
　　刘邦却只带数十人来到我的营区外，说是要来为关中王祝贺。
　　那一天，数十人很多，我营中士兵更多，但是，我却只记得骑在踏雪上面的你的模样。
　　王破秦军，天下惊服，关中王位是王的，在下愿意躬身称臣。
　　一见面，刘邦就以君臣之礼向我叩首，然后又说，王虽勇猛，但是没有好马、美人相配，我入据关中这些时候，就是忙着为王准备宝马、美女，如今终于均已找到，愿王肯得一见。
　　未等我授意，刘邦就拉过骑着踏雪的你。
　　我记得，当时你娴熟地跳下马，跪在我身前，说，王，请不要将战火烧到关中，我愿以自身的自由换取关中的平安。
　　刘邦，把马和这个女人留下，剩下的，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七：分封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虞姬。
　　虞姬？这个名字真美。
　　呵，王，您真会说笑。
　　哈……那么，这匹马……
　　王，请恕我自作主张叫它踏雪，它是秦宫中最好的战马。
　　哦……既然你叫它踏雪，那么，它的名字，以后都会是踏雪，不会有任何人有异议。
　　王，谢谢！请给我看看您的剑。
　　嗯？有什么不对吗？
　　不，王，我的家族是世代相传的铸剑师，所以，我想为您的仁慈打造一把适合您的仁义的利剑。
　　不知道为什么，她说话的时候，我没有打断——我根本配不上称作仁义，因为我曾经坑杀了二十万投降的秦军——但是，虞说是的话，就是了。
　　我这样想。
　　当楚国的国君从公子心换为我项羽时，所有人都没有惊讶，在楚国的大街小巷都有人传唱着我西楚霸王的颂歌，粉碎了暴虐的秦帝国，分封各路诸侯王，从此天下再无战事。
　　这是我，也是无数楚人的认为，但是，很快，人们因为利益，再次陷于战火。
　　陈胜、吴广领导的反秦起义，是生活在最下层的人们向高层官员牟取自身利益的战争，而这一次，没有暴虐的秦帝国、没有暴虐的苛政、没有强征的士兵，人们因为打败秦国后的分赃不均而再起争端。
　　原来自认为非牲非畜的大多数人类，无论使用什么手段，做什么事，到最后也不过是为了牟取利益而已。
　　一名习惯在盾牌上写日记的楚国战士将这句话刻上盾牌。
　　亚父、英布，他们俩都拥有了自己的封地，韩信受命保护亚父，所以都不在我身边，不能为我出谋划策。
　　我还记得他们走的那一天。
　　分封诸侯之后，诸王均归封地，仅有亚父、英布还有韩信，等我忙到最后。
　　王，如今天下尚未完全平定，这么早分封诸侯，并拨给他们士兵，难道……
　　如今暴秦已诛，天下已平，刘邦亦对孤俯首称臣，班师回乡有何不可？
　　那时候的亚父，一直在阻挠我想做的事，反秦已经成功了，还有什么要做？我不能理解。
　　王……紫薇帝星近日来越来越黯淡了。
　　几年的征战后，亚父并非当日那个仙风道骨的老者，童颜白眉的脸上，刻下了不可磨灭的时间沟壑，那曾经一丝不苟的银发今日却略显蓬乱，而且双目赤红，似乎多日未眠。
　　没关系，孤已经是中原之主，又有何惧？
　　王……刘邦近日励精图治，似乎图谋东出，您不可日夜于行宫中载歌载舞啊！
　　亚父，孤知道了，愿您安好。
　　亚父转过身去的时候，一下子变得好老好老，看起来再也没有什么仙风道骨的味道，就像丧家之犬一样颓唐。
　　王。
　　我望向这个脸上刻有烙印的将军，他慢慢在我身前跪下，将巨盾置于一旁。
　　我轻轻伸手抚摸那永远的烙印，轻轻地问，我的九江王，有什么事吗？
　　王，您变了。
　　我为之咋舌，孤变了？
　　对，变了。您从在鸿门见过虞姬那个妖女之后，日夜于行宫中载歌载舞，难道，一个女人，足以令您放弃让楚国称霸天下的信念吗？一个女人，就足以毁灭您项家名将的历程吗？难道您忘记了老将军、武陵君为什么死战不退吗？难道您……
　　够了！我的九江王！
　　我丝毫不顾风度地打断英布的话。
　　楚国，已经称霸了天下，我的九江王，难道你忘记了吗？天下诸侯王由谁来分封？秦国王室由谁国取代？燕国、齐国、赵国……这些国家的国君从哪里借兵建国？
　　祖父项燕、叔父项梁，他们死战不退，是因为背后，他们身后是楚国之地，所以，他们死战不退，而我项羽征战四方又何时让楚国之地陷于战乱之中？
　　我忽然想起了虞。
　　于是，我柔声说，我的九江王，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超出一切武勇的力量，它被人们称作‘爱’，那种奇怪的缠绵，刻骨铭心的感觉，只有经历过才会懂。
　　王……
　　所以，请你——我的九江王——跨上战马吧，去寻找你钟爱的女子，然后，你就会懂，我西楚霸王为什么而变。
　　当英布策马离开的时候，我从国都最高的皇宫往下望。
　　微风吹落一片片的红叶，枫叶，飓风忽然降临，强烈地卷起地上的落叶。
　　秋风扫落叶？这可不是好兆头，我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