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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无聊赖的寄宿生活就这样以往事的落幕劈开了头。
似乎早已习惯于在一片疲惫鼾声中的早晨睡眼惺松地爬起来将各位懒虫叫醒。九班阿婧每次都先伸出一只胳膊来,伸个懒腰,然后扑腾一下子爬起来。而菲菲则格外矫情些,要提前叫她五分钟,她用这时间在被窝里好好“酝酿”一下,才肯慢腾腾地出来。米琪则像个定时闹钟,不叫自醒。那位从未认识过的陆洋同学更是勤奋,每次醒来看到的都是她坐在桌前刻苦地啃名著的背影。
小青不是善茬,连起床都格外独特一些。一边流口水一边喊几句“靠。吵什么吵啊老娘正做美梦呢……”之后我们谁也不敢碰她。
米琪朝我挤眉弄眼。“芊芊你不用理她,她乐成那样八成是梦见佐安了。”脸烧得通红,我不知该怎么回答。至少,那两个字还是有些的分量。尽管已经模糊。
直到教室里那个“叮——叮——当”的声音响起,才见一个衣冠不整的人推门而入,脑袋蓬得像稻草一样邋遢。
据纪检部的王老师所说,三次迟到算一次旷课,三次旷课算一次大过,三次大过算一次处分,三次处分直接劝退。于是我想起了那道“几次迟到才能被劝退”的小学六年级数学题。
“我才懒得算呢。”晚上我问她时她凶神恶煞地回答。“九年义务制教育我看那个老疯婆子能把我怎样!”
自从那日记本事件之后我都不敢直接问她问题。只好间接地表达“你还剩几次迟到的机会”这样的思想内涵。好在小青是个忘性大的人,从不计旧怨。我们俩像根弹簧一样抻长了还能缩回去,而不是孕妇那种分娩后仍留一堆赘肉的皮肤。
“她能让你生不如死,自动退学。”旁边是有亲身经历一边修指甲一边以身说教的菲菲。菲菲是个聪明人,这是唯一和小青的不同之处。同样抓一副扑克,那大小王看得比谁都清楚。就是这样机睿的一个人,也照样被纪检部的官僚们整得很惨。
“切。你个懦夫。有种她动老娘一根毫毛。”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同间宿舍里有了小青和菲菲就事件很热闹的事儿。米琪和我常从她二人谈话的糟粕中取些乐子事来,而那位一班的陆洋总是以特鄙夷的目光看着我们四个。这令我很不舒服。
“疯子。懒得理你。”菲菲说罢盘腿坐在对床下埔继续修指甲。那鲜嫩的手指上镶嵌的指甲又长又尖,涂上了暗红的甲油。我想,如果用它刺穿人的喉咙,流出的血会不会比她的甲油还要鲜红呢。
“你找打是不是?别忘了初二下学期那会儿咱还交过手。”屋子里有微妙的颗粒。米琪似乎尴尬地哼起《昨日重现》。这种气氛并不算罕见。
菲菲鼻子孔快冒烟了,但还是冷静地镇住。“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不代表我就怕了你了。”果然是个聪明人。
我楼上的小青突然从床尾掂量掂量一个发泄球,然后瞄准对床下埔的菲菲狠狠扔过去,口中却对上铺的米琪喊着“米琪,接着!”
米琪张开双臂准备迎接空气。
抛物线的原理想必大家是知道的。高度等于距离的平方乘以准焦距。非常不巧,菲菲所处的位置刚好在这条线上。指甲刀划破了苍白得像纸的皮肤,那血液我见过,比红漆还要惨烈。
小青带着胜利的微笑继续谈天说地。
“谁让我练过投篮呢。”
十点钟。熄灯了。
手电筒打开,黑暗不能阻碍我们40A宿舍中无双像探照灯一样扩散的瞳孔。
微光下我凝视菲菲的举动,她像座冷雕塑静止不动。但仔细看她狰狞的面孔,有种情感在迸发。
仇恨的菜谱是一碗嫉妒两勺冷漠三块矛盾四杯智慧和五滴邪恶。菲菲具备了这一切,我看到那种叫做仇恨的汤药在菲菲的眼睛里潜滋暗长。那东西染上了我的眸,刺得不敢再看。
“芊芊,走,我们去找小H和佐安打牌。”
“已经熄灯了。”
“不是有手电筒么!”
“小青我们这么做是违纪的……”
“你怕什么……”
“我怕我应该怕的。”
“你到底来不来?”
“来……当然来……”
黑暗中我们摸索着对方的声音前行。
夜凉如水。已经是初冬了吧。
突然从佐安想到海天,从海天想到佐安。
如果思念能够扎根,它必定会长成参天大树。然后我们就像关在井里寂寞的鱼,只看见藤蔓衍过我们的头顶。
我想阳光若照得进来,那也是很刺眼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