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1年级 - 小说 阅读指导

重演岁月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昔陌

专辑:自由者作文俱乐部

《颜色奇怪》我向着反方向走去,从零开始,你已然斑斑白发。
  “嗬嘿,看那边,那个老人——”
  “怎么了?”
  “我每天放学都看见他们散步,一年多了。听说……”
  
  


  M
  孩子呱呱坠地的那一天,正是除夕晚上。我给老公打电话,那头是行酒令的吵嚷声。耳边玻璃杯碰撞发出清脆声音,我识趣地没有说话。
  几分钟后,老公回电话给我,那边变得很安静,偶尔有几声汽车的鸣笛和行人的脚步。我听见他哈气的声音,隔着手机也能感受到冬天街头的寒冷。初为人母,我告诉他孩子的情况,语气还有几分撒娇。
  
  我很想看见老公的表情,却只能通过声音去想象。那么个伶俐的人,说起话来变得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的,抑制不住地又急切又喜悦。我觉得好笑,就像他追求我那会儿,呆呆的可爱。
  他说他等会还要陪领导,叫我注意身体,絮絮叨叨琐琐碎碎。不过我很享受他温柔地关切,很幸福。
  
  
  鞭炮声骤然响起,像调皮的幼龙虚张声势地吟吼,满是活力和欢腾。璀璨的烟火冲上天际,霎时间夜如白昼。一朵朵耀眼的银花,把寂寞的夜空点缀得如梦如幻。
  “珍儿,你听到鞭炮了吗?”他欢快得像个孩子,“感谢上天,把一个精灵带到人间…这个精灵叫我爸爸!”
  
  “希望我们的孩子健康长大。这是我全部的愿望。”
  
  
  
  医院的一切手续都是老公操办的,他知道我只与家长和学生打交道,搞不懂社会事务的程序。
  
  
  我的小宝贝自出生起就很懂事,吃饭睡觉很规律,学爬学走学说话也比别人快很多。我做家务的时候,他不哭也不闹,乖乖地坐在电视机前,可以一动不动的待一天。他对外面的世界好像一点不感兴趣。
  我想他交些朋友,每天晚饭后领他去散步。这条东西向的巷子只有百来米,儿子走得很严肃,像是在完成一项十分重大的任务,他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小小的脑袋总是低着,仿佛在思考什么,对商店里的冰淇淋也视而不见。
  
  每次出门他总是坐在偏僻的角落,像个雕塑,别的小孩子邀请他,他也不理人。
  可是有一天儿子忽然主动要去玩,一路上蹦蹦跳跳像个天使,我暗自高兴。他却拾了根树枝,在沙地里画起数字,得意地说:“妈妈,我今天在电视里学会了好多东西。你看,我厉害吧。”
  
  
  夕阳洒在他的脸上,描摹出金色的轮廓,他无邪的眼睛里流动着自豪的光,和余晖融合在一起,很动人。
  回家的时候,我牵着他,逆着光的影子被拉成细长的线条,一高一低在我们脚下铺展开来,延伸到远方。淡黄的阳光像是糖果般温馨甜蜜。他说他今天很开心。
  
  
  有一天他问怎么写他的名字,我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边写边念:“李—渊—泽。”
  才三岁的他,练习了一下午,丝丝汗水挂在额头,我问他累不累,他腼腆地笑,指着一个字问我意思。
  “泽代表恩泽仁慈。爸爸妈妈希望你懂得感恩,感谢生命。你要变得强大,保护你爱的人哦。”我刮了刮他的小鼻子。
  
  他仰起头,肉嘟嘟的脸上是纯真的笑容,他像个小男子汉地说:“妈妈,我长大了保护你。”
  
  
  
  孩子上小学的前一晚,老公把报名需要的文件装进档案袋里,叮嘱我一些事情。他明天要出差。
  “老公,幼儿园的老师说泽儿不和人说话。”他很少和儿子相处,我对儿子的孤僻,无能为力,“我担心他这样的性格,以后在社会上会吃亏。”
  他似乎并不在意,不紧不慢地说:“做学问的人就要静得下心,是好事——我们做父母的好好工作,将来遇到事情也能帮他一把。”
  
  
  
  世界啊,我把我最挚爱的孩子交给你,希望你善待他。
  
  
  
  
  
  
  
  Z
  今天妈妈送我上学,我看到很多人哭。真滑稽,中午就可以再见到妈妈,为什么要哭呢?我和妈妈说再见的时候,她又像哭又像笑。
  课桌有点高,我拿了本书垫着坐。我预习了一下课本,其他同学都在吵闹。刚刚还哭呢,现在一个个这么高兴,好奇怪。
  
  
  三年级的时候,我上画画课,一个人坐一排,也没有人理我。后来我就抱着家里的门框不走:“我不画画!我不去!妈妈我们买积木好不好?”。
  “你先把书包背着。”
  “不去学校?”
  “嗯。”
  我高兴地跟着妈妈乘车,结果它在一个岔路口驶向了学校的方向。发现被骗,我并不罢休。我在教室里哭个没完,他们都没能好好上课。后来老师就不让我去画画了。
  我非常生气,决定不和妈妈说话。但是她没有发觉,自己说个没玩没了。
  
  
  
  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同学们玩丢手绢之类的游戏。我不觉得追来追去有趣,回到教室写作业背书打发时间。
  每次考试我都因为失误没有满意分数,却总是第一名。老师视我为珍宝,常常夸奖我,虽然不好意思,但被认可比学画画有趣。
  
  
  
  
  
  
  光阴匆匆,白云苍狗的变化好似只一夕之间。
  进入高中的第一天,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把书包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班主任在填报名册,爸爸打听过他,姓俞,是小城里教学成绩最好的老师。
  
  这一册的书我已经预习过,所以拿出了一本雨果的小说翻阅。忽然有双蜡黄粗糙的手敲我的桌子,我抬头,俞老师站在我面前,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厚厚的眼镜我印象深刻。他眉毛很浓,像是毛笔画上去的;光洁的秃头耀武扬威诉说着智慧绝顶。
  他态度温和:“李渊泽,把书包挪一下留给同学。”我一时慌乱,不友好地脱口而出:“可是我不习惯有同桌。”俞老师变了脸色:“我的班里,没有特殊待遇。”
  
  在场的同学望向我们,有点尴尬。
  
  
  
  第二天的体育课,我习惯性地最后一个离开教室,俞老师等在门口说允许我选同桌。我不知怎么答话,说了声谢谢,把手放进兜里走了。
  一群女生聚在一起聊天,我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李渊泽给老俞的印象不好诶…”“我们班高手多。他自命清高,我也看不惯。”“就是,我们筱筱可比他厉害,人也好。”
  
  
  秋日的阳光和煦温暖,大地好像铺上了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朦胧的光辉,每个人定格的镜头,好像雾里看花。清风浮起,发丝微微摆动,送来清新的花香。
  那个叫筱筱的女生,背对着我,高高扎起的马尾很精神,淡黄的发带像是优雅的蝴蝶。我听见她的声音,银铃一般,轻柔又肯定:“我觉得李渊泽同学有他自己的原因——说别人坏话不好吧。”
  
  
  放学后我去了俞老师办公室,他桌上放着一张中考成绩表,是我的冒冒失失被原谅的原因了。他亲切的讲着话,我注视着表格,木讷地回答。从上往下,第一个女名是“许筱”。
  俞老师同意让我们同桌。
  
  
  
  半个月里许筱没有烦我,我喜欢这样。
  
  有一天自习,有人扯我袖子,又小心又轻微,像猫一样胆怯。我刚解出一道难题,心情愉悦,才有兴致理会。
  
  “干什么?”我很少望着生人说话。
  “有一道题,你介意给我讲吗?”许筱试探地问,见我不反感,开心地举起练习册,“这个…不会。”
  
  是一道不太难的物理题。我在自己的桌子上演算,她歪着头认真地看,密密的睫毛覆在水灵灵的眼睛上,混沌疑惑的目光渐渐清澈,最后豁然开朗,惊喜快乐,流动的情绪在明净的眸子里一览无余。
  “你开学的时候在看雨果的书咯?”她接过草稿纸,“他对政治和宗教的见解很精彩。”
  
  我心里想着“英雄所见略同”。但这丫头谢谢都没说,我不愿跟她多讲话。
  “诶,你是不是很喜欢安静?”“其实我也是。”“但是这样没有存在感可不好。”“你应该多说话。”
  
  许筱一边写作业,一边有一搭没一搭讲话,像我妈妈一样。虽然亲切,我却不想从此听她喋喋不休。便没好气地说:“你不知道,我现在的生活,除了学习再没有什么。”说后半句话时,我疾飞的笔忽然慢了下来,心沉重地跳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初。
  我不知道许筱是怎样的表情,我第一次后悔自己说错的话。
  
  她沉默了一会儿,自责怯弱地说: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给我讲题。”
  



  M
  孩子排斥兴趣班,好像只喜欢书本。
  这些年来拿奖状是家常便饭。但老公很少表扬,倒是常常数落他细小的退步,甚至偶尔动手。老公四处奔波,应酬时免不了受气赔笑脸,他常说自己辛苦,孩子不争气。
  孩子委屈,又是哭又是喊:“你以为我很容易吗?天天面对枯燥的学业,得不到安慰还要听你的责备!”他冲进自己的房间锁上了门。
  
  
  还有一次孩子想去给同学过生日,他爸听说是二十几个人,不让他去,说酒肉朋友不该交。孩子跟我说了一夜的话,觉得他爸爸不尽人意,从小就没管他,自己烦恼也不让他开心。
  我夹在他们中间很难办。
  
  后来他爸出差,我正在做饭,孩子回家后忽然很难过地说,爸爸是对的,今天运动会他扭了脚,那个朋友明明看见却不管,自己冲向终点拿了奖状,跟人有说有笑也没有关心他,是一个叫许筱的女孩子扶他去医务室的。
  当母亲的第一反应是心疼地询问孩子伤势。他在我旁边踱步表示他没事,兴高采烈:“辛亏爸爸提醒,没有深交。”
  晚上我给他爸爸打电话,他觉得肉麻不愿亲自说。老公喝得醉醺醺的,得意地哈哈笑:
  “泽儿路还长,人心比表面复杂得多。
  
  白色的吊灯在大厅里散发明亮的光芒,典雅静穆,包容着人群的嘈杂。金黄桌布装饰的圆桌,整齐地排列,好像盛开在春天的向日葵。音响里飘出的音符轻快悠扬,仿佛枝头跃动的小鸟。
  转眼间泽儿长大了,许多年的努力没有白费,感谢命运。
  
  

  升学宴上,俞老师厚重的眼镜和光头很显眼,我和老公过去打招呼,他热切地和我们握手,然后颇为神气地说:“你们的孩子虽是匹千里马,但若没有一个伯乐怕也难成大事。多亏高二那年我慧眼发现了孩子早恋的苗头,及时制止,不然情况会不一样啊。”
  老师卖弄的突如其来的一番话弄得我哭笑不得。老公的笑容凝固了,俞老师一副得到效果的满足。
  空气冻结了。幸得一妇女洋洋洒洒热情带走我们:“哟,这不是渊渊的父母吗?来来来,我们去那边谈。”
  却没想到又是一个霹雳。
  扎马尾辫的一个女孩子坐在靠窗的位置,眉目清秀,乖巧可人。她见到我们,拘谨地站起来,腼腆的微微笑。
  “一句话,能结成亲家呢,我们开学一起送他们。不能就不要耽误我女儿感情了。”我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个陌生妇女,脸蛋小巧,眼睛机灵,显出一种深谙世事的自私模样。
  女孩子旁边穿中山装的男人,连忙打圆场,态度温和,举止有礼,充满书香之家温文尔雅的气质。
  “是这样,这三年小女多谢了渊渊关照。听闻渊渊上进勤奋却不善言辞,您可能不知道,孩子们约好一起上大学。”
  
  
  


  Z
  点点星光映在幽远深邃的天空,明净得好像一块水晶,闪烁的光芒也是神秘的。凉凉的风,绕过皮肤,跳着舞蹈溜走。
  我和许筱放学一起回家。熙熙攘攘的热闹已经散去。短短的路上,沉默的灯,安静地照射。影子把我们的身高差放大。
  不知什么时候起,我竟萌生了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的奇怪想法。
  
  和聪明人讲话是一种快乐。我和许筱有很多共同爱好。我们谈功课,谈中外文学,也谈理想。
  “我爸爸是医生,我最崇拜他了。”她淡黄的发带上下跃动着,“我想好了考医科大学。你呢?”
  “我?”我顿了一下,“没有想过。妈妈是老师,但我不喜欢。”
  “你加油,清华大学没问题的。”她坚定地说着,朝我笑。
  
  从成绩表看,许筱的物理不太好。同学一场,我写笔记尽量详细清楚一些,借给她抄。老师不改的作业我也顺便帮她看一看。
  凉风能让我头脑清醒,但许筱怕冷,我多是关上窗户。
  她高估我和她的熟悉程度,拉着不情愿的我参加各种集体活动,班会唱歌,生日聚会,运动会。这丫头还很脸厚地抢我早饭,推我去图书馆陪她。
  我生气了,她又一脸可怜道歉和好。
  这些与我跟我爸的相处很不同。
  
  俞老师找我们谈话的时候,我们正在讨论《红楼梦》结局最好的人物,我说是母凭子贵的李纨,许筱提到了丫鬟红玉。
  柔和的日光灯照着办公室的三个人。俞老师那种皮笑肉不笑,话里有话的交谈,赫然一场可怕的审问。气氛压抑紧张,我只能看见他眼镜反射的光,却不能看清眼底的神色。他开头说我们早恋,我莫名其妙很想笑。
  但瞥见许筱若有所思的神情,我不觉怔了怔。她态度严肃,薄唇因微微恐惧而紧闭,看上去楚楚动人。我移开目光,注意听俞老师讲话。
  对于红颜蓝颜的曲解,我本满不在乎,却似乎透过老师光滑的镜片看到了另一面。我说,请放心,我们会以学业为重,要换位置我没有意见,但我不想有同桌。
  
  为了避免碰到俞老师,我们放学的时候飞快跑出学校。一边喘气一边咯咯笑。
  “俞老师的无稽之谈,你不会在意的对吧?”她说。
  我耸肩,轻松的样子。
  她忽然低下头,像小孩子踩脚下的影子,很轻很轻地说:“渊渊——我好像喜欢你。”我有点发愣,她已经跑开了:“你知道就行。”
  微风吹拂着她脖颈上的浅发,远去的背影,好像散发着一层银白的光辉,像仙女一样。
  
  我想我们会是柏拉图式的灵魂伴侣。
  高三的时间格外紧张,我和筱筱商量,我给她带晚饭,她给我带早饭。我们都知道高考意味着什么。未来和现在,我的选择她的选择,已经在心底默默统一了。
  
  这座小城很小,我常路过教育局门前的俊贤碑,上面刻着这些年来清华北大的学生名字。小城只是小城,教育比不得大城市,榜上的名字不过五六十。
  很多人说我的名字会在这里,我也并不怀疑。高考的日子一天天近了,我不紧张却有一种大展宏图的轻松。
  
  我顺利收到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筱筱也如愿进入首都医科大学。
  升学宴上俞老师兴奋地邀功他当年棒打鸳鸯。爸爸很生气,但后来和筱筱爸爸聊得开心,便没有过分责问我。
  爸爸妈妈买东西都假装不经意的绕道教育局,看一看我金色的名字,回来后心情大好。
  
  我和筱筱一起去了北京,各自忙着功课,周末一起吃饭。
  筱筱在十一点过后给我打电话,念叨她一整天吃吃喝喝的琐事,我说她胖成猪了我可不喜欢,然后听她撒娇。她会在十二点前挂电话,叮嘱我睡觉。
  远赴他乡求学,受到人际和能力上的挫折自然不少。我失去了主角光环,但成了彼此的主角。
  
  
  

  M
  除夕的晚上,筱筱妈的盛情难却,我带着泽儿去他家做客。今天不似以往冷冷清清,五个人一起吃晚饭,一起看春晚,一起赏烟花,其乐融融。我心里一阵暖意。
  
  但是烟火湮灭的那声嘶哑,我心里奇怪的空落落的害怕。
  
  梦靥还在脑海回放,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宁,我教的学生们贴心地嘘寒问暖。我在办公室里仍是阵阵凉意。
  
  虚掩的门忽然打开,我心惊地看筱筱父母,他们冲过来,气喘吁吁拉着我就走:“渊渊出事了!”
  我手中的笔轰然掉落,大脑霎时间一片空白,心脏慌乱地跳动。我四肢无力,软绵绵像飘在云端,魂不附体地跟着他们辗转。
  
  北京的高楼大厦在我面前划过,我只记得那栋直挺挺刺痛我眼的,叫做医院的建筑物,仿佛一个巨大的怪物。
  筱筱哭红了眼睛,还笑着迎接安慰我。我们到病房门口,正碰见医生向我老公解释情况。
  他说,泽儿没有危险了,但是以后的智商,可能只有三岁的水平。
  那一刻我揣摩着这句话的意义:退学,从头开始。
  我回过神时,无法自已地冲过去。然后我的瞳孔里出现老公晕倒的画面。
  我眯着眼,靠在墙上。
  
  
  筱筱妈扶起我,扯着嗓子叫我化悲痛为力量。筱筱爸心平气和说,只要活着,会有转机的。
  我日日以泪洗面,在人前若无其事地办好各种手续。老头子长年累月的操劳,该换我照顾他了。
  
  
  
  日子还是平淡无奇地过。
  泽儿醒来后丧失了所有生活思考能力,只记得我。老头子看着他,嘴角抽动,几滴泪倏然落下。我忽然诧异他什么时候染上满头白发的?竟是一夜之间。
  筱筱守了泽儿几天,她妈妈不愿意她请假,命令她继续上课。
  泽儿成熟的脸像一张白纸,满是无知和天真。回家后我们拿筱筱的照片给他看,他放下手中的积木,凑近后平静的眼眸泛起波纹。我抽泣着和老头子对望,略感欣慰。他却泼冷水地嚷着:“姐姐,漂亮。”
  不知道那孩子看到这场景会是怎样心情,还好她不在,可能也不会在了。
  
  老头子教泽儿用筷子,教他洗手,教他穿衣服,他学得很慢很慢。我想让他学数字汉字,他又哭又叫地跑来跑去。
  他不再是那个聪慧的孩子了。
  七月悄然而至,我们并不察觉。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是一件与我们无关的事情。
  
  有一天响起了许久没有的门铃声。筱筱提着礼物,亲昵地打招呼。她爸爸礼貌地向我点头,她妈妈别开了目光不情愿。
  我给他们端茶,坐在一旁。
  “这几年我先放一放工作,帮着珍儿打理家务,她一个人太辛苦。”
  “没事的,我可以。将来我们死了,就没有人照顾泽儿了。”我忍住泪水,“趁着我们能活动,多给孩子留些东西。”
  老头子闭上眼,断断续续地说:“其实——我很后悔。这么多年,泽儿的生日我从来没有在他身边。总以为来日方长……”
  他低着头:“我想弥补。”
  
  许久,筱筱爸犹豫着缓缓开口:“我们是这样打算的,筱筱等渊渊三年,如果恢复正常,筱筱毕业我们立马办婚礼。你知道的他这个样子,我们做父母的也不放心女儿…”他顿了顿:“毕竟筱筱学业多得你儿子帮助,我们诚心想帮你们。也不忍心看李家绝后——这样吧,我联系医院,今年就可以做试管婴儿。渊渊老了也有人照顾。”
  老头子放下了所有的坏脾气,点头哈腰,态度前所未有的和善。
  这样已是仁至义尽了。我想着,转头看筱筱,这姑娘更加灵秀了,眼睛里噙着泪珠,叫人心疼。
  
  “渊渊,你认识我吗?我是许筱啊,筱筱,你女朋友。”
  “姐姐,吃糖糖。”
  “渊渊,你不要装傻好不好。”
  “姐姐,陪我玩积木。”
  筱筱紧紧地抱住我的泽儿,泪流满面,我看到她淡黄的发带,文文弱弱的。
  
  “你知道吗渊渊?我说我是学医的可以一辈子照顾你,我妈骂我明知没办法回到从前。我当时就哭了。”
  “所有人都劝我当你死了……”
  “渊渊你明明就活生生地在我面前,我不舍得。”
  “渊渊,你跟以前不一样了。你以前会理我,会记得我的。”
  
  泽儿曾经说这姑娘唠唠叨叨的。
  其实这淘淘话语只对他说。
  
  “渊渊,你会有一个不属于我们俩的孩子。”
  她哽咽着,声音很轻,像落入泥土的露珠。
  
  
  医生说户外的空气对病人好,这一次老头子牵着泽儿的手去散步。看着泽儿与老头子的背影,这些年的点点滴滴都变成了说不出的心酸。
  
  我培育无数的孩子成长,却独独看着自己的孩子,永远不再长大。
  
  我曾经期待过,我曾经害过,我曾经虔诚地感谢上帝。原来一切都抵不过一场意外。
  
  
  
  

  Z
  今天爸爸教我系鞋带,我学不会。爸爸好像要打我,最后又没有。我看见妈妈偷偷哭,好奇怪。
  我问妈妈“为什么我比别的小朋友高呢?”
  妈妈说:“我们泽儿听话不挑食。”
  
  “妈妈教你写名字好不好?”
  我跑了,我要吃冰淇淋。妈妈像要哭了,我做错了什么吗?
  我想和别的小朋友玩,爸爸不让我和别的小朋友玩。
  今天有两个怪姐姐盯着我们看,爸爸没有骂他们。
  
  

  
  
  “那个哥哥原本考上清华的。可惜一年前变成了傻子。他爸爸趁晚上人少带他走走,每次快到教育局就折回来…”
  ……
   “别看了,走了。”
  
  
  
  上天开了一个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无奈的玩笑。
  我向着反方向走去,从零开始,你已然斑斑白发。
  
  
  
  • 高中1年级 - 小说
  • 字数:7084 投稿日期:2016-8-17 12:38:00

  • 推荐3星:[AZURE]2016-8-17 13:57: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