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和妈妈一起去市场,路过一家糕饼店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清甜味。转头一看,原来是店主在蒸发糕。回忆里某些熟悉的片段在脑海里像电影一般倒带。但我却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丝毫没有去买一块来品尝的意思,而是和妈妈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就凭店里那发糕的颜色,那味道,哪能比得上奶奶的手艺?
每到佳节,奶奶都会拿出“十八般手艺”,做出各类风味小吃祭神。这其中,那层又厚又白、香飘十里的发糕,最能勾起我的食欲。奶奶做的发糕,造型很别致,就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莲花,在“花瓣”尖上,还用一点朱红点缀,使原本就洁白如玉的发糕锦上添花,诱惑也愈发浓烈。
当奶奶做发糕时,小小的我就会蹲在一旁跟着馋嘴,然后一边擦着口水一边想着和奶奶学一手,我也总会帮帮忙,研究一些做法。
做发糕,首先注重的自然是材料,一定要选精白的江米。所谓江米,便是江南一带的特产,这是一种口感较细腻的大米。将江米用清水反复清洗,放在水中浸泡三到六个小时,待米泡胀后,滤水把湿米磨成米浆。
接下来一步更是制作发糕的关键。之所以奶奶做的发糕口感比外头的更加美味,便是在于这发酵过程中必备的酵母。外头卖的发糕绝大多数用的是新酵母粉,而奶奶用的却是之前发酵过后特地留下的酵母,那便是老酵母,俗称“酒饼”。首先是将米浆里的水分榨干,再加入酒饼,搅拌均匀,接下来隔夜发酵。如果第二天米浆起泡了,那就说明发酵成功了,当然了,这之后还需要第二次发酵。重新发酵的米浆会膨胀起来,将盛米浆的模具挤满,表面开始有裂痕,这之后可以根据口感来考虑加入白糖,白糖的量不仅决定了口味,还能够决定最后发糕“开花”的程度。而最后一步,则是在锅里加满开水,要加入一些碱水,可以除去酒饼发酵时留下的酸味,然后就可以开始蒸发糕啦!
等出锅的发糕变凉时,奶奶便会给我和她自己分别一人切一小块,坐在门坎边细嚼慢咽“侃大山”。我记忆中,刚出锅的发糕香气扑鼻,而且摸起来弹性十足,口感更是不用说了,食之甜而不腻,糯而不黏。我们坐在一起,品味着这美味的发糕,感受着美妙的时光。
其实,奶奶这般好手艺,也是向她的妈妈学来的,也就是我得太奶奶。太奶奶年轻时移居马来西亚,是当地一个小有名气的糕点师。那时,年纪尚小的奶奶也和我一样,一边馋着嘴一边在一旁帮着太奶奶。渐渐地,奶奶也摸清了些门道,学会了一门有一门手艺。可当奶奶长大后回到了国内,成了一名老师,手艺也开始得不到施展,慢慢地有些技艺也就忘了。奶奶一边吃一边感慨,用酒饼发酵的手艺已经从她这一辈开始失传了,我有些吃惊,担心地问,那岂不是以后就很难吃到这样美味的发糕了?奶奶收住笑容,表情一怔,随即嘴角又勾了起来,拍了拍我的头说:“不会的,你不是想学吗?学会了,以后不管走到哪,不就都能自己做给自己吃了吗?”
我明白奶奶的意思,是的,这便是传承。
商家逐利,放弃了两次发酵、耗时较长的原工艺,我默默地听着奶奶的话,内心却波涛汹涌。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传承这门手艺,我在思索着,同时又为这种渐渐失传的手艺惋惜着,一门手艺从发明到流失,让人感慨万千。凝聚着祖祖辈辈的心血的手工艺,因为种种原因而失传的新闻已经屡见不鲜了,我不知道商家们是否考虑到变了味道的发糕留不住顾客,而且还会砸了招牌。
制作发糕,本来就是从心入味,我吃着发糕,从原本的狼吞虎咽,渐渐地变成一小口一小口,唇齿间的甜味,不知不觉混进了一丝苦涩。
我不知道将来是否还能再品尝到这样一份美味,香甜松软的发糕,是否终有一天只会停止在回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