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一）

　　溪水村曾经是个美丽的小村庄，因有清澈的溪流而得名。

　　为什么要说“曾经”呢？这里还真有些故事。

　　这个村是那种富有诗情画意的地方。不知是因为地势好还空气很洁净，一年四季，这里的天空都是干干净净的蓝，无尽的晴朗色调。孩子们呢，挑逗着稀稀疏疏的小树投在土路上的倩影，在溪水里肆意地玩耍。清清的溪流正像孩子们单纯的眸子，明丽，活泼。

　　因为这里的生活环境大多是自然状态的，一切的消费来源都是种田，如果不种田，就如植物缺水那样不能存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人们过着春种秋收的生活，日子也算得上是衣食无忧吧。

　　有一年夏天，天气热的出奇，知了也不耐烦地叫个不停。很多天不下雨了，空中有很多的积云，热闷闷的，黑洞洞的，好像要掉下来似的，很吓人。地里的庄稼耷拉下了脑袋，勉强无力地支撑着。大人们都去地里忙碌了，小孩子放学后也不回家，直接就跳进了溪水囤积的小洼里洗澡。

　　这天中午，天气正热得很，村里外出打工的李建突然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个和他差不多的女人。李建紧紧地拉着她，一直把她拉到了一座有些摇摇欲坠的旧房子前，走进去了。

　　李建，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个儿不高，胖墩墩的，有亮光光的秃头，农村经常成这样的秃头为“电灯泡儿”，逗得大家哈哈笑。这人的肩膀也挺宽的，好像一口气扛上两三袋麦子准没问题。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看就透着几分成熟男人的样子。

　　因为家里穷，李建才出去打工。今天回来了，还带着个有几分姿色的女子，可是一直拉着她的手，迟迟地不肯松开。来到屋子里，李建的父母看到这个陌生的女人很是奇怪，但不久就有转变成了高兴，以为给他们带回来了个儿媳妇呢。

　　“王丽，这是妈，这是爸。”李建拉着王丽的一只手，介绍到。

　　“妈好，爸好。”王丽微微地连着点了两次头。

　　他妈惊奇地看着她，把眼睛瞪得像见了什么怪物似的，便仔细地打量起王丽来了，但最终没说什么，转身去做饭了。过了一会儿，李建吞吞吐吐的想要对父亲说些什么，可又没说出口。吃过午饭，老两口要去地里做农活，李建也要去，但他们没答应。

　　乡村的生活总是简单而美好的，正像一缕清风吹下了一片略显枯黄的树叶一样自然。他们只知道自己种田就有饭吃，其他的，都不会注入他们的脑袋里。但传统的禁锢却永远的刻在了他们的思想里，这些，我想是谁也不能从中移除的，包括他们自己。

　　晚上，李建妈做饭时，看到王丽很不自然，似乎总在黑暗里行走似的，东倒西歪的，突然一脚走下去差点没摔倒。这时，李建再想瞒也瞒不住了，就直接告诉了父母：王丽是个残疾人，眼睛看不见。

　　这个消息就像是一阵无形的闷雷直击到老两口的心上：好好的儿子，不傻不呆的，干吗要娶个瞎子？坚决不同意！

　　李建的父亲听到后反映极其强烈，立马就要把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轰出去。李建拉着挡着父亲，把王丽护在身后，就像老鹰正在追他背后的小鸡一样。吵闹声，打骂声，惹来了围观的邻居。经过一番折腾，最终的结果并没有人人想的那么好，李建和父母闹翻了，和王丽搬到了村边的一座简陋的屋子里住了下来。

　　但是，生活远远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他们搬出去的第二天，天不作美，下起了大雨。原本李建和王丽都没在意，毕竟这是一个干旱的夏天，下点雨很正常。雨，应该滋润着这里的一切。

　　但是，一天两天过去了，雨依然不停，五天过去了，还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这不禁让人们感到一点害怕了，雨如果一直下下去，这个村庄会是什么样子，谁也不敢想象。

　　一直下了七天，所有的道路上都是积水。小孩子没什么可担心的，总是欢欢喜喜地在水里嬉戏玩耍。可大人们呢，地里的农田大都淹没了，焦急的脸上，瞬间又多了几条皱纹，但却没有几个人注意到。

　　十天后，雨终于停了。田里大多的农作物都淹没了，远远地望去，积水一片，映着阳光偶尔可以看到几株奄奄一息的露出的小苗，竟有些蒸蒸日上的劲头！

　　村里的人家着急了，有的打算补种，有的打算重新播种，可无论怎样还是糟蹋了很多。李建的父母到地里一看，庄稼全毁了，李建妈一下子就蹲坐在了地上，哭了起来。

　　他老妈哭够了，就站起来去找李建和王丽他们了。当读者看到这座房子时，是不会没有些心酸的。打开那扇用木头做的大门，吱吱呀呀的，俩人走进去，看到了里屋的窗上有很多的蜘蛛丝，还有一只蜘蛛正在上面飞檐走壁呢。

　　李建听到有人开门，走了出来，不由得惊讶了一番，战战兢兢地问：“妈，爸，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怎么来了，你说我们怎么来了！地里的庄稼毁了，都是你带来的那个老妖女害的！她不定是哪个阎王爷身边的小妖精呢！”他爸上来就大发雷霆。

　　“我的儿子呀，我怎么有了你这么个不孝的儿子呀！上天啊，我糟了什么罪了呀……”他妈身体前倾着，哭哭啼啼地无休无止了。

　　“好了！你们都别嚷了！我走。我不知道我哪里做的不好，竟是这么的不堪入耳。我来到了一个我不该来的地方，结束吧，一切都结束吧……”王丽开始喃喃自语，并摸索着跌跌撞撞地向大门走去。

　　“不！王丽，你不能走！”李建跑过去拽住了她。“爸，妈，你们知道吗？今年春天我们在工地上一起干活，一辆货车疾驶而来，是她为了救我把自己的头给撞到了的。因为损坏了神经线，眼睛才看不见了的。你们这么对她公平么？”李建字字句句地吐露着这一切。

　　大家都沉默了，只有天上的一只小鸟掠过头顶，鸣叫了一声，清脆，婉转。

　　后来，他父母没说什么，就走开了。也许就是默认了这桩婚事吧。老两口回家后，就出去到处唠叨了这件事，是是非非，被说的一塌糊涂。李建妈说王丽是个妖精，让大家都损失了许多的农田，所以她的眼睛才瞎了，还编了什么“美女救男”的故事骗他们听，她以为她是谁呀。这下，大家都认同了，事情的原因就这样扭曲了十八道弯。

　　以后的日子，王丽每每出门都会遭到别人的白眼，虽然她看不见，但听村里人说的也就听明白了。渐渐的，王丽很少出门，至少很少会和李建一起出门，因为她很害怕李建也会和她一样遭到村人的唾骂。

　　日转星移，时间就这样过去了，王丽也慢慢地变得自卑了，很少说话，一个人经常在家里开着收音机，缄默不语。由于王丽看不见，李建没有外出打工，只在村里做些零工，也挣不多的钱，等李建天黑回来后，王丽总是忽冷忽热的，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李建也感觉到王丽的变化越来越大了。

　　第二年春天，李建和王丽有了一个女孩。女孩是晚上出生的，到了第二天，太阳出来了，照的满屋子都亮堂堂的。王丽抱着襁褓里的女孩嘀咕着：我的女儿，你就是那安静的阳光，要照亮所有的角落。你就是静阳……女孩格格地笑。

　　是的，她就是他们心中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