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凉的房间里他仍然无法呼吸,但他不想拉开窗帘的褶裥,也不想打开每一扇窗让月光透进来。作为一个即将在下一小时缺氧而死的人,他摸索着向他的卧室前行,那里有一张单独陈列在屋子正中央四壁不靠也因此冰冷的床。
在他的脚触碰到地板上的某一障碍物之前他就已经预测到了。这种感觉并不像那天晚上在拐角撞到了少女一样,而是他的脚在走路的同时,振动地发送了一种波,又从障碍物那里得到了颤抖的回音。他踢了上去,那物体发出了喑哑的叹息,然后又随着模糊的叮咚声,滚入了黑夜。
他站在那里僵住了,在荒芜的黑夜里倾听别人的呼吸,每一个氧分子和电荷搓再一起呲啦啦的声响。偶尔眼前出现老电影儿一样黑白交错的幻觉,也有时只是一片漆黑,他像坠入了什么洞。一直向下滑……摸不到边际。这世界永远都只有他和他缓缓移动摔得粉身碎骨的影子。
他的鼻息轻微到勉强能够引起周围空气的振动,并无生气,一缀流苏的摆动,一片羽毛的滑落,一屡纤维的触碰都要更加猛烈一些。
但他还是不想看见外面的光,于是搜出了打火机,感到蝾螈般的扳手盘卧在银灰的铁皮上,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轻轻扳动……
在一小捧火的光焰下,两块苍白的月长石向他抬起头来,然后跳进了水的归宿。熄灭,一缕青烟窜上屋顶,透着缝隙中的月光依依稀稀。水面平静无澜,而他心里泛起滚滚波涛。
一声尖叫划破夜的沉寂,在他的神经末梢萦绕。
他的脸像一个苍白的小岛,等待雨淋。但他感觉不到雨。或许会有乌云的阴影在上空漂浮,但他感觉不到阴影。只有针刺般鸣笛的声音在他耳朵里响起。奇怪,耳朵明明是闭着的。他眨着玻璃一样透明的眼睛,空气不断进进出出,微薄地维持着,却不在意它们从哪里来又将去向哪里。
当他张大嘴摆个尖叫的口型的时候,他听见了剧烈的撕扯声,两只机械的爪子抓紧了他,以一千米每秒的时速切剖出了一条直线。他被一分为二,他感觉他的胸膛应声裂开。只是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他还没来得及去感到疼痛。
喷嘴一遍一遍在他身上掠过。一个两个,一个两个,一个两个,六个,九个,十二个喷嘴。一个一个和另一个还有再另一个,全部朝着他他张牙舞爪。他张嘴让恐惧从牙缝间挤出来。房子的根基晃荡。火焰熄灭。月长石消失。他感到自己的双手向电话伸去。
喷射器消失。他感觉嘴唇略微颤动,触碰着电话的送话口。
“急诊医院。”一声可怕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