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活在忘川彼岸。
幽紫色的烟雾似云一般弥漫在忘川河之上,朦朦胧胧,缓缓地在飘荡。渐渐地,从云雾中现出一个模糊身影,划着一只窄窄的古木头船,寂静一片。唯听见凄凉的冷风吹过岸边曼珠沙华发出的阵阵声响和那清晰地摇橹荡桨淅淅沥沥的水声。
渐渐地,渐渐地,水声越来越大,伴着竹竿偶尔碰击木头船的细微响声,白纱斗笠盖住了整个脸庞,白衣在风中飞扬,素缟纷飞。
彼岸忘川的摆渡人 !
此时通往冥界的黄泉路也封闭了,引路的小鬼们不知了去向,只余零星几个守着门,摆渡人也收工了。
冥界里是没有昼夜的,我也只是根据收工上工才分辨出朝暮。我在晚风中摇了摇脑袋,望向远方,只是看到了天边散不尽的雾气,为一切事物都蒙上了一层白纱,时而还能听到轻细的呜咽声。
我打了个哈欠,又晃了晃脑袋,想必这是最后一批的亡灵经过了那三生石罢,我早已数不清我在这忘川畔生活了多少年,此类事情也早就屡见不鲜了。
此刻,摆渡人收工了,河里的怨灵们也不在那么猖狂了。
他静静的站在停靠在河畔边的木头船上,面孔隐藏在斗笠下,貌似自从我有记忆起,他就在这里了,我却从未见过他隐藏在斗笠下的真实面貌。我想着他必定是奇丑的吧,否则又怎会从不以面示人,不过这冥界里怪人倒也不少。
不好说,实在不好说。
我又琢磨了一会,想着我的脑容量定是不允我思考这么高深问题的,正想着,是否就此罢了,
却闻一声音喃喃道:
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
我扭了扭身子,四处张望一下,却发现是那摆渡人。
听着这摆渡人似乎有些迷茫的感觉,嗓音也微微有些嘶哑,不知道是不是原本就是这样子,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只觉得这摆渡人应该是一名男子、、
哦,不对,是男鬼。
我皱着眉凝想了一会儿,仍是想不出这话是什意思,正准备入睡。
却又闻——“魂萦忘川河,千年守君生,奈我彼岸花似海,不识今生亦无缘。”他慢慢地念着,又好似努力将每个字恨不得印到血骨里去。风吹过他的面纱,
无言、风泣声。
我怔怔的望着他,不知为何心底里有些酸涩。
猛然——
一道视线笔直地朝我射过来——
有着太多的情愫:哀伤、叹息、痴狂、无奈
我正奇之,却见那摆渡人想着我的方向走来,凉风浮起白纱,露出了他那苍白的下颚。他一步步地朝我走来,却是悄无声息,仿佛飘在空中一般,我定睛一瞧——这摆渡人果真是看不到脚的!
——下一秒,我尖叫着——
鬼啊——!
很不争气的昏了过去,在我晕过去之前,我又在刹那间觉醒:这冥界的不都是鬼是什么。
浓雾里,一滴滴血红顺着修长的指尖缓慢滴落下。
彼岸的曼珠沙华却越发红的惊人。
那夜,忘川河畔的摆渡人不知去向,彼岸曼珠沙华一暮间尽放,却在一朝之时尽数败落。
无人知晓发生了什么。
世界上最浪漫的是什么?就是当你醒来时身处一片花海之中。
世界上最恐怖的是什么?那便是那花是曼珠沙华。
这不,当我慢悠悠醒来的时候,正考虑着发生了些什么,我脑海里却突然闪现了一双清秀的凤眸,我想着我作为一朵曼珠沙华在这忘川边将近一千年,却不曾见过一个如此温润的公子,那么——在我昏倒之前,这便是这——
失踪的摆渡人!
虽仅仅是一双眸子,却仿佛注视着什么万年沉醒的珍宝般,那淡淡的忧愁与悲伤清晰地流露出来。
忘川河上的紫雾渐渐散去,那边的彼岸花在轻摇,朝风吹过,卷起片片血红的曼珠沙华花瓣漫天飞舞,飘向望不到际的天边,我抬首,透过在那空中飞舞旋转飘扬的花瓣,空气似乎也是红色的了,第一批过黄泉路的亡灵隔着忘川河凝望着,我伸出手向前探去,却发现竟直接透过了花瓣。
原来我也是一个亡灵呵!
“红尘已经结束,还不快入轮回!”一个声音道,我回头,一个小鬼拿着锈迹斑斑的铁索站在不远处朝我喊道。
我收回了手,跟在他后面。
我踏上了古朴的木板桥,桥头有一块青绿色的大石头,一些鬼判官在旁,只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不,应该是女鬼,撕心裂肺的哭啼声不绝于耳,一个白面判官一挥手,不耐烦道:“带走!”
我迟疑了一下:“这是。。?”
领路的小鬼答道:“三生石。”他看了看我一会儿,须臾,叹了口气又道:“若是仍贪念红尘,也再望一眼罢。若往事不堪回首,便去再入轮回。”
不知是何力量,催使我走了过去。一旁脸蒙着黑布的小鬼古怪地瞅了我一眼,示意我向前站,我慢吞吞的又走了几步——
一股力量直冲入头顶,陌生的记忆碎片纷纷汇入脑海。
处处迷蒙。
青山妩媚的披上了一层白纱巾,山谷里唯听见清脆的黄鹂叫声在飘渺的回荡。
一叶小舟无声无息地向岸边驶来,船上只有一个小女孩,笑得很是灿烂,她远远的向岸边一个小公子挥手,银铃般的笑声远远传来——
“族长说只有我才能渡过这芏栢河。你倒是第一个敢来破族长阵法的,老神仙们都只说是唯有我一人可以渡河,殊不知若是我愿意,载人也倒不是没有可能。看在本小姐心情好的份上——”
那小女孩调皮的勾了勾嘴角,“也难不为你了!我便勉为其难载你渡河!”
“如此,多谢姑娘了。”那青衣小公子戏谑的眨了眨眼,“不知姑娘芳名。”
那小女孩竟一脸的鄙夷,很是不屑,有些愤愤的说:“这三界里,又有谁不知道我杜白的大名!”
“如此,你便是与这条河同名了么?”
“是又怎样!?”
“自然是好记的。”
“喂,那你……叫。。什么?”
“我是宸独。”
“……你就是?!”那小女孩有些震惊,继而很快的掩饰了,低头不知想了什么,抬头时再次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朝仍站在岸边的宸独勾了勾手。
“怎么,还不上来?”
清凉的带着香草气息的微风轻轻推着小船,渐渐消失在浓雾之中。
场景转换……
一位白衣女子依偎在一名青衣男子身畔,面孔却很是模糊,只听一个温润如玉般的声音沁沁入耳:
“白儿,莫又调皮!”
那女子却又是满是责怪的嗔道:“小独,你这一去,不知又何时才能回来。”那男子有些无奈的摸了摸女子的青丝鬓发说:“不会很久的……”
“族长们都不让我再去找你,此次你就不怕那个一直觊觎我的昆仑山花仙把我抢了去么?”
“自然是不怕的。”
“……若你的父亲…若是没有…。也就不会出现如今这种状况的。”
“毕竟是我父亲的错。我也……对不起你。”
“我不怪你,上一代的恩怨,为何又让我们来承担?
…… ……
但我,也有我必须承担
的责任——!”
猛然间,男子嘴角的笑意凝固了,还是刚才小鸟依人的女子此时硬生生的将一把匕首刺入了他的胸口。血液奔涌而出,浸红了衣衫,映着女子的冷笑。
“ 你……可曾爱过我……”
“从未。“
女子淡淡的看着他:“没错,从小,族长便告诉了我一切,而你却是我的杀母仇人的儿子。你既知,便一定知道我的责任。
而我,从未爱过你。”
“在我临死前都不肯给我一个谎言么…”那男子眼神空洞,勾起一抹苦笑,鲜血却不断的从唇边奔涌而出。身躯像断了翅的鸟翩然落地。
女子淡漠的转过身,不语。
我虽只是作为一个幽魂,悲哀地看着这一切,却感到胸口在闷闷的痛,仿佛那受伤的人是我。
场景转换……
等我再定回过神时,发现是在一个黑漆漆的大殿里,正中央是一口冰棺,发出幽幽的白光,那女子正依靠着这棺材,周身被一圈紫光所笼罩,看上去在施什么法术。女子将手腕搭在冰盖之上,鲜血缓缓地流出渗入冰盖之下……
“我不能完成我的任务了……对不起,母亲。”
她好像只是睡着了般,静静的伏在棺盖上。
一行清泪落。
碎片纷飞,充溢了我的脑海,流动,沉浮,漂移,旋转,无数的碎片在凝合。
“若我的重生所换来的只是你冰凉的尸骨,那么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是谁?!是谁?是谁!是谁……
一个声音在无止境的回响,震得耳边生疼,我紧紧地抱住头,冰凉的泪珠滑落而下,泛起一阵莫名的惊慌。
一缕缕的缠绕,无止无休。
“该上路了!”一个粗哑如金属的声音响起,我颤抖的站起,头晕沉沉,脚步也有些虚浮,一时竟迷失了方向。
“红尘已结束,早投胎早入轮回罢!”
我只是回过头,彼岸,原本血红的曼珠沙华已不见,只余叶在风中微微摇摆,摇起阵阵微波。
世人都唤曼珠沙华为彼岸花,开彼岸,落彼岸。
是了,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生生相错,花叶永不相见。
我没有犹豫,径直一跃而下。
独,当年你投下忘川的时候,是否也亦如我般义无反顾……
哪怕是一千年,一万年,我一定会从奈何桥边寻到你!
杜白,白独,摆渡……
又是一年雨迷离
细雨淋漓而落,幽静的山谷里仍是回响着清脆的黄鹂叫声。
一个白色的倩影划着一艘古木头船,缓缓地、慢慢地,从云雾中近了。
微风拂过女子白色斗笠的一角。
她向岸边伸出手,微微一笑,万物顿时失了颜色:“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有人曾说:千年之后若心念不减,还能记得前生事,便可重入人间,去寻前生最爱的人
黄泉路上,忘川河中,三生石旁,奈何桥上,我可曾见过你?
今生已知前生事,三生石上留姓氏……
今生今世我定不负你。
若梦亦成灰,我愿再投忘川千年,寻你刹那芳华。
繁华已逝,空留梦碎。
奈何朝暮,三生不灭。
----------END---------------
BY 苍天飞雪
后记:这篇文也算是比较用心的了,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其实,这是由河图的《凤凰劫》有感而写。也许文笔上还比较生疏。通篇自己读下来,感觉很淡。
也许一些细节上可能不够到位,大家也不要太在意了哈,比如说忘川河上有了奈何桥还要摆渡人干嘛什么的就忽略了吧。可能写的有些混乱,大家理一理也是能清晰地(怎么有种自我安慰感?!)
希望大家多给我一些意见。
谨将此文献给管管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