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在很多阴晴无常的日子里,最爱的,还是有着明媚阳光的晴天。
大院里三面是有些年岁的老房,一口水井,在樟树荫下,也在我家前。我房间干净的窗口正对着这口井,头探出去,清冽井水的气息朝鼻腔里幽幽地钻。
如果这是一个晴天,也必是晴天,清晨,光线已经非常充足,房间里盛放着阳光。倒不是这些小精灵般的光掀开了我的眼帘,捣衣的清脆声响早已经赶走周公。
黄色窗帘被母亲拉开,眼前是举起又落下的棒槌,飞溅而起的玲珑的水花。洗衣的邻居们谈论家常里短,讨论去哪家店买过年的新衣,亦有七大姑八大姨的乐事可供消遣,吆喝着,下午哪家去打牌。聊得不亦乐乎,手里的棒槌熟练地起落,阳光洒下来,他们说这又是一个大晴天。
“太阳晒着屁股啦,还不快起来。”我赶忙从床上爬起,朝从外面扒着防盗窗铁栏的杨妈傻笑。
眯着眼睛看,光线像一串串珍珠平行着悬在温暖的空气里,还有细小的灰尘飞舞,柔缓缠绵地仿佛是时光的使者,迟迟不愿流过这翘着枝头泻翠的树叶,啼啭诉爱的灰黑色滑行在电线上的麻雀。
起床之后必是先要做自己最爱的事情。《堂吉诃德》虽厚,看起来却不乏乐趣,风车大战,客店奇闻,黑山苦修,欢乐的故事透出浓厚的悲哀,但在悲哀里,却又生更为宽广的欢乐,梦幻的骑士精神难能可贵,把赞扬献给可爱胜过可怜,可敬胜过可悲的堂吉诃德。
书桌临窗,堆满看完没有归位的书本,还有各式的小玩意儿。黑色身体,白色大肚,举着鲜橙色蘑菇的龙猫像是要扑上去拥抱阳光。阳光倾斜过来,洒在打开的书页上,整本书有了温暖而柔软的轮廓,虽没有咖啡香浓、雾气袅袅,也没有竹林雅境、风送花影,眼前是再也熟悉不过的邻居,耳边是水声,不觉乱心,反生亲切。
喜欢阳光,但也不是喜欢热闹的人,热闹明媚中的宁静,亦是不错的选择。
中途休息,眼睛更是得了最好的享受,两棵樟树间拉起缠缠绕绕的粗绳,树的这段到大铁门最上边的铁杆,也连了起来,中间一根竹棍,成了支点,又是一绳划过天边。交错的绳子上,挂着飘飞的缤纷的衣裳,洗衣粉味道弥漫整个院子。这一排排的衣墙将院子割成一块一块,如果几个小伙伴没有搬走,我们一定又在其中躲躲藏藏,玩着我们发明的游戏。说起来,自己在这里已经住了十多年了。
同学来找我,打羽毛球。出门时,看见伯伯又坐在井盖上抽烟。井盖很破很破了,边缘残缺,朝右拉盖住大窟窿左边又冒出一块。
若是雨天,必要闷在家里不可以去挥拍击球,心里的杂草,咔嚓嚓朝上长,一楼潮湿,身心都没处安置,爷爷的寒腿亦是会疼痛难忍。
在灿烂阳光下,欢乐数之不尽,我也幸运地可以和生活跳一支舞。虽然搬出了大院,爷爷也回了乡下,心里想着,后天大年初一,定要回去拜年,将整年的欢欣,融化在阳光里。
二零一四年腊月二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