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闲来无事,为了消磨并不长的假期,仗着妈妈职务的方便,频繁出入校图书馆。一来二去,把之前想看的书大多抱回了家,书架顿时拥挤了不少。那段本应假期复习功课的好时光,被用作读了企望已久的川端康成,但是看过便对其只剩反胃之感。刘墉算是可以舒缓川端带来的惊恐,好在刘墉书多得媲美李敖,于是把其散文全集一本本往家搬。
某书中收纳刘墉一篇悼文,时年传奇作家三毛去世,在当年宝岛内铺天盖地的悼文中,刘墉此篇短小清新,题目无奈:《她是否还做个夜人》。
彼时读来并无特别之感,今年初妈妈帮忙借回大陆初版的《闹学记》,一晚上读完,不禁感叹三毛的无限魅力,加上她一生漂泊无根,可谓台湾文坛的奇女子。
三毛去世这十几年,两岸关于她的绯闻传说一直未断。我妈算是以讹传讹的范本——
以前表姐藏有哈尔滨出版社的三毛全集,我妈见,忽悠说:“三毛啊,要少看、少看。很阴暗啊,她不是自杀么。”
以前我要《闹学记》,老太太借罢,又云:“三毛写的阴暗啊!不是有人说她并没有去过什么撒哈拉么,荷西也是无中生有。”
后来又朝花夕拾道:“自杀啊!自杀!”
古往今外了,年年有作家自杀,海明威、茨威格自杀是“生得伟大,死得光荣”。三毛自杀就引得负面传闻一片,她死后关于她的学历、足迹、个人魅力、早年艳情、死因、抑郁症,甚至对其丈夫都是一片置疑。(她与王骆宾的交情也是被闲人津津乐道,实无此必要,去世后还说风凉话)
但无论三毛人缘多么好,足迹多么广,经历如何坎坷,人生如何传奇如梦——她终归是寂寞的人。八十年代末,荷西去世,三毛回岛,生命最末几年她总是白天黑夜颠倒,过着毫无规律的生活。
《闹学记》末尾,写尽她的失眠、暴瘦、歇斯底里、情绪不受掌控。这一切与其说是对荷西的思念,不如说是她骨子里挥之不去的寂寞。
正如刘墉文中所诉:“于是她到另一个世界找寻安宁,只是不知,她是否还做个‘夜人’!”
三毛生前写给刘墉的最后一封信中末尾道:“痛彻心扉原来不是形容词。”
记得三毛年轻时是最痛恨舍弃生命的人,后来她自己走上自缢绝路,那是何等的“痛彻心扉”?
也看过一小段《梦里花落知多少》,里面的深深诉说遗忘不少,但是有一句,一如她的名字,Echo,始终回响:“我在心里对你说——荷西,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这一句你等了十三年的话,让我用残生的岁月悄悄地只讲给你一个人听吧!”
——就此一句令人感觉直击心底,溃不成军的情话,在斯人已乘黄鹤去以后。
——就此一句,无论是否有这样一个大胡子荷西存在,都使得人不得不相信。
一个人生下来,骨头、血液、瞳仁是否便指明了一个人的人生。无论是生如浮萍的漂泊、寒彻骨髓的孤独、还是热情豁达,似乎生来具备,如同基因,无法扭转。三毛算是一例——“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
无论三毛自撰中的那些她的好人缘、乐观是否发自内心,她留下的背影绝对是潇洒的、优雅的。昨日雨季不再来,被人记住的最终也只是她的笑,她的乐观。好像她移民美国时,回答移民官“你为什么去美国”时所说——
“我去等待华盛顿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