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QAZWS12
我一会儿手舞足蹈,一会儿又手忙脚乱的,弄得我真是稀里哗啦,不知所措。
下雪了,九江竟然下雪了。
天黑沉沉的,像要塌下来似的。远近的景象阴冷潮湿。早上出门的时候以为最多不过下场毛毛雨,没料到,竟是要下雪的征兆。
起先是店面里的女生们吵吵嚷嚷的,说是下雪了。我以为开玩笑。因为我长这么大的人了,也没看见桂林飘过一片雪花。没办法,外面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声音也越来越杂,听起来真像有很多人在示威游行似的,只好离开暗室,跑到前面店堂里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掠过店门口传动的人头,街上果真飘着不缓不急的雪花呢。飘飘洒洒的,跟说好了似的错落有致地落在各自的位置。雪花落在这边和对面的景物之间,宛如一道流动的天然帘幔,把对面装修精致的一间间美丽的店铺和街上的花木草树,衬托的越发美丽,伴着黑压压的天空,更显繁华。看起来,比电视上演的还要好看很多。本来想出去,可门口已经挤得再也挤不进人了,包括店长在内的摄影师,后期处理师,还有店里几乎清一色的女孩子们,都挤在门前看雪景呢。倒是两位可怜的化妆师反倒给穿着婚纱的新娘晾在那里,一手举着粉盒,一手举着粉刷另一个却不知在想些什么。跟丢了魂似的。上了一半腮红的新娘则欢呼雀跃,非要在飞飞漫雪中拍掉所有的照片。而导购小姐跟那个即将成为新郎的男人只有劝她在好好想想的份。因为从没在这平日里四季如春的南方看见过雪,而年轻的新娘却不知道----
关上暗室的门,转过身,即将准备开始工作,却忽然对这个早就习惯了的暗黑世界有种特别的颤栗。我尽可能以平常心让自己静下来。我总觉得自己在不自觉地想些别的什么,而眼睛里看着的却是浸泡在显像液里的那张像纸。我下意识里把眼睛离开那张像纸,眼神却怎么也拉不回来。我感觉到我的慌乱和不知所措,我有些紧张和焦灼地看着人像像个幽灵一样在像纸上慢慢显现,那感觉说出来不像恐怖,而‘惊诧’则更能表述我当时的错觉。当那张像纸上的图像完整地显现出来的那一刻,我的心情又是无法言状的兴奋。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跟同事们说了再见,一路就只剩我一个人了。走着走着,我越发觉得身后有人跟着。我快步走了几步,猛然停下来,转过身,身后除了正常行走的人群就是三三两两的车辆,看不出跟平时有什么不一样。可我还是觉得身后有人似的。于是我又连走了一段路,有忽然停住脚步,往四周看,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可我真的觉着身后像似有人跟着。
这些年来,我一直是一个人生活的。
作为一个女孩子,我早已过了被人追的年龄。如果是在十几年前,真巴不得有人跟踪,也不致于成为今天的老处女。可是这样的年龄被人跟踪,更多的是叫人害怕。我一紧张,身上一阵哆嗦,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一把休闲椅上,椅子上落了一层不薄的积雪,隔着风衣,也觉着冰凉,连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椅子上凹下去一个U形的湿屁股印子。要不是在我下班之前就停了的雪又下了起来,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吓得我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雪,大片大片、纷纷扬扬的从黑色的夜空里缓缓降落,落在近处,落在远处,落在这个灯火辉煌的城市里,落在我的脸上、头发上,落在我的肩膀上,落在我的脖颈里,凉丝丝的,叫人不得不打几个寒颤。抬头仰望,白白的雪花在黑色的夜幕里纯洁得像个梦,它们落在我的衣服上,落在我的脚上,落在我周围的陆地上,轻飘飘的,一切那么自然,一切又都是如此地静诣。漆黑的空气里,飘飘落雪,裹紧风衣,举头望去,竟也心驰神、如泣如诉,有种可以放弃一切,随雪花一起飘落的奇志怪想。天上的雪在飘,地上的人在动,就是没有任何声音。像似图画,又像是回放的经典影片短片,安静极了,美极了。
几片调皮的雪花跳进我的脖子里,凉凉,打断了我的奇思怪想,不自觉的抖擞抖擞肩膀,把风衣裹得更紧了。看看前面,我好像从没像今天这样这么仔细地观察过这条闭着眼也能走回住处的路,试量着迈开脚步,在雪花飞舞中穿行。
在风雪中回到那间只有我自己的家。匆匆吃了包泡面,又匆匆洗漱,就在我转过身,正对着洗手间的镜子,在暗室里的那种感觉有出现了。我一下子僵住了,眼睛紧锁在镜子里另一张向我步步逼近的有些孩子气的脸上。我一阵惊喜,转过身去,身后一个人也没有。我有些失望,我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想起她。以为是工作太紧张所致。可当我再一次从镜子里看见菲菲,而转过身却一无所见。我的神经再次紧张起来。一刹那间,我终于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我一直盯着镜子,能有十分钟之久。可菲菲却没有出现。我只好去睡觉。窗帘没有拉。因为我有种预感,当雪再次飘起来的时候,菲菲一定会带着她的可爱笑容出现在我的面前。
菲菲比我小九岁。认识她的时候,我正失恋。天天坐在家里阳台上抹眼泪。菲菲的家刚好在我家楼上的正对面。我只顾着伤心,并没在意别人的注意。一天,我下楼去的时候,一个小人儿一溜快跑,挡在了我的前面,说:
“你为什麽天天哭啊?”
这个小女孩就是菲菲。
我瞧着眼前这个连气都喘不过来的小女孩,真是有些莫名其妙。我瞪了她一眼。她的眼睛本来很小,忽然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盯得我浑身不自在。整个人僵直在那里,动也不敢动,甚至连话也不敢说一句。她也是。好一会儿,我终于听到她在动,我听到一声彻头彻尾的哭声像似从地底下钻出来,从很远的地方冒了出来。继而是更加放肆的大哭。本来我想跑掉的。没办法,她的哭声引来了太多人的注意。众目睽睽之下,我怎么逃得掉,又怎么敢逃掉呢。其中,大多数人都是我们家的邻居,都认识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怪不好意思。我真慌了。
“你别哭,别哭啊,你。”
“求求你,别再哭了,行不行啊。”
我一会儿手舞足蹈,一会儿又手忙脚乱的,弄得我真是稀里哗啦,不知所措。直到她妈妈出现在她和我之间,哭声才有所好转。她妈紧张兮兮地把这个小丫头从头到脚检查了个仔细,才注意到旁边傻呆呆的我,显然有些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
从她妈妈口中知道那小丫头叫菲菲,上小学一年级,是个听话的孩子,就是爱哭,芝麻大的小事也能大鼻子大泪的。只是小小年纪,伴有先天性心脏病,家里人都让着她。后来的日子里,菲菲简直成了我的小跟屁虫。用菲菲的话说,我会拌小乌龟,跟她玩龟兔赛跑的游戏。在这期间,菲菲的身体还比较稳定。就在菲菲十二岁那年,因为期末考试成绩不是太理想,在教室里心脏病发,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快满十四岁那年,菲菲随家人到北京去治病,后来她的父母倒是回来过,可是她却再也没回来。其实,在她刚到北京的时候到是打过电话来。她说她会很快回来,还说北京下雪了,很漂亮。我告诉她,我从没见过雪,她说她回来的时候会带雪给我。
我一直在想过去的事,不敢闭上眼。我担心会错过看雪落,会错过菲菲。我想她来一次肯定不容易。我不时看向窗外。后来,还是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半睡半醒里,我看见雪花隔着幽蓝的窗玻璃悠悠地划过。
一个影子由远而近,出于直觉,我知道,是她来了。
迷迷糊糊的,我坐起身,伸出手,想要拉住她同样伸向我的手。听人说,幽灵的手是虚无的,跟本无法抓住。可是我却抓住了。她穿得很单薄,手有点凉,却是有体温的,身上也冰凉,却也是有体温的。我不知道菲菲为什么会选择这种方式来见我。她的体温让我觉得她的状况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
南方没有暖气,家里也没有电热毯,索性我把她裹进被子里,她倒是顺手解开我睡袍的带子,钻进我的衣服里。我拥着她躺到大半夜,她的身体才不再如刚来时那样冰冷了。
“姐姐,我们出去看雪吧?”
“好啊。”
菲菲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跑。
“晓梦,你这是上哪去。”
一声喝唳,如梦初醒。我站在原地,浑身打颤。自己竟然穿这很单薄的衣服,光脚站在雪地里。我怎麽会这样呢!我再想。要不是三楼的刘婶叫住我,我不知道现在我还会不会在这里安安静静地写这篇文章。
刘婶说我是撞鬼了。但是我真的感觉到了菲菲的体温。
在刘婶的一再坚持下,我只好烧了柱香,说了一些连自己也不懂的言语。刘婶说一句,我就说一句。
刘婶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一定要陪我过夜,只好由她去。只是,我越想越觉得菲菲一定来过。越想倒也真是有点害怕。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不知道菲菲她会不会再来。
刘婶守着茶壶自斟自饮,一双老花眼时不时掠过那副老花镜架瞅我。我做什麽都可以,就是不许我离开她老人家的视线,甚至上厕所也不许我关门。我站在窗户旁边,她老人家又怕我给谁拉开窗玻璃,把我拽出去或者有人把我从里面推出去。
“明天还得上班,你去睡吧,这儿有我守着呢。”老人家觉少,倒是整天为我们这些年轻人着想。我劝她也去睡一下,她还以为我是害怕“放心睡吧,孩子,睡吧,睡吧。”
夜里我醒了好几次,斜眼瞟了一眼刘婶,宽厚的老花镜架在鼻尖上,右手握着壶柄正打瞌睡呢。我轻轻地起来,从柜子里拿了两条毛毯,一条盖在老人家腿上,一条披在他那有些伛偻的肩上。
瞅了一眼窗外,雪比先前更大些了。看这阵势,非得下饱、下足了不可。
我又在想菲菲了。
宝黛祭芙蓉。好妹妹,今天,姐姐就借这大片大片的雪花祭你吧。
小学1年级 - 记叙文 - 写景字数:3523 投稿日期:2008-2-17 20:58:00 推荐3星:[冰雪水灵儿]2008-8-11 9:49: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