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路途
曾经靠的很近,我能感受到你浅浅的鼻息,那时候我们离末日很远。后来我们走上一条通往远方的路,彼此漫长。
——题记
小时候她随父亲去过很多地方,去过南疆的海,北疆的雪地,东方的平原,西北的沙漠。唯一的缺憾便是走一遭青藏高原。那时候也只是想想,打算以后绸缪准备好后,安排下细细密密的行程后再出发,并未早早打算将其付之于行动。
那天,青禾对她说,她要去拉萨,即刻启程。
这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途。亦是她期待很久的青藏之旅。
告诉父亲计划后,他沉吟了一阵,亦知道自己无力阻止年轻的女儿探险的路,他眸子里带着某种她看不懂的光华,带着关心,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发现不知何时起女儿瘦弱的肩膀能够承受如此巨大而欢愉的力量。
那是一种叫做成长的东西。
父亲答允了她的要求,在临行前仔细的帮女儿整理好行囊,叮嘱了她在外的许多生存手段,那时她才发现,父女间的爱,早就透过薄薄的时间间隙,弥漫在了一息一举之间。那是她见过的,最细心的父亲。
出发那天父亲并未去送她,或许是因为前两天还有父亲在耳边的唠叨声,此刻因为安静到极致而让她害怕了起来。青禾入站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女孩抱着一个破布玩偶,有些萧瑟的站在一边。
青禾走上去,轻轻揽住她的肩,眼里满是自责与不忍。
“傻孩子,青禾还在。”
就这么一句话,她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青禾,有你真好。”
发车前青禾去对面的纪念品小店买了两幅北城的地图,说是去了拉萨若是想家了就拿出来看看。她有些认真的看着对面拿着两幅地图轻声安慰她的女孩。
青禾,谢谢。 她心里说。
自从坐上了火车她的眼皮就开始不住的犯困,小憩一会后,睁眼看到的一定是青禾那张秀气的脸,便也安心的沉沉睡去,她知道这么多年来青禾一直以姐姐一样对待她,所以她敢放心的将她自己与她的行李交给青禾。
一番颠簸后终于到达了一个小城市,这是由北城到拉萨的一个中转站。青禾叫醒熟睡的她,眼里都是格外认真的光芒,她问道:“李瑶,你与我同去,现在还可以后悔。”
她盯着青禾的眼瞳,一字一句道:“青禾,我不想再错过太多次与你的旅行了,我不后悔。”
青禾望向远方,眼眸中带有欣喜与期待。“李瑶,你信我。”
她知道她内心的回答,灿烂的笑染上了青禾的脸颊。青禾少有的笑,带着浅浅的酒窝,眸子是深不见底的潭水,似乎这一瞬间光芒都是她的。
到达拉萨是两日后了,两天的长途奔波使得两人异常疲累,找了一个小旅店随意梳洗后便都睡下了。梦中她看到茫茫的雪山,包围了她疲累的感官,置身于冰天雪地中感受到的天地间的随和安宁。
第二日青禾叫她起床时她才意识到,现在她真正处在那座梦里雪山的围城间。
这里,叫做拉萨。
她很早以前就知道青禾的梦想便是到布达拉宫一带游历写生,而她则不同,她想要去接近这里最原始的住名,了解他们。
所以行程安排她随青禾去布达拉宫后两人便会分开一段时间。青禾去研究她的画,而她自己则继续向西深入。
驱车到达布达拉宫附近的草原后青禾便提出下去走走,她自是没有异议。因为海拔的原因两人都有一些轻微的高原反应,但由于身体素质不同,青禾的反应更为激烈一些。李瑶只是有些晕,而青禾则是干呕了好久。
她照顾着青禾,抬头看向布达拉宫,史书中记载着华美的宫殿是当年文成公主嫁入吐蕃时吐蕃王子所盖,又经历后世修缮才得今天这幅恢弘的布达拉宫。想到这里,她也不经感叹古人的智慧。
由于时间不足,草草参观了布达拉宫,找了处地方解决了午餐,带够了以后几天里的干粮,她告别了青禾,踏上了向更深处的路。
随着海拔增加,窗外的景物慢慢开始变化,有先前的林星有几棵树变为茫茫草地,还有土地更稀之势,足以证明她正在向西的路途上。
慢慢她想起了与青禾告别时青禾说的话“凡是尽力而为,不要太勉强自己。”心中不免泛起涟漪,说实话,与她交好的朋友寥寥甚少,从小到大一直陪伴的只有青禾一人。那一席话不免有些伤感,却足以见证两人交友至深。
车子在一处荒芜的草滩上听了下来,随行的导游说附近便有处村落,但路并未修好所以只能徒步前行。
她下了车,眼前是起伏的群山,循着导游指的方向看去,入眼一座大山。听导游的语气,只要翻过大山就是座村落。
一起来到人里有几个就是那村落里出来做生意打工的老实汉子,她婉言谢绝了几个大汉的好意独自一人继续向西走去。当中也不是没有人提醒,有个青年告诉她若是要找到下一个村落,大概要走二三十里,她计算了下背包里的食物和水的储量,毅然向西走去。
李瑶知道这是一次只关于她自己的旅程,所以注定孤独。
走了大概有五六里地后天气突然就变了,先是刮起了大风,后又飘起了雪花,谁知这天气波动并不明显的高原在她踏入后就变起了脸,无奈只能找了个山洞先躲了起来。
暴雪下了整整两天。
李瑶的食物已经消耗了一大半,体能严重下降,无奈只能找到村落才能绝壁逢生。
她开始思考,这场旅行是不是太冲动了,原并未准备任何的计划安排,行囊也只是想到什么带什么,并不周全。她开始慢慢理解了临走时父亲那饱含深意的眼神。
那是种希望儿女成长却又担心因此遭劫的复杂心理。
她也知道,终究没有辜负父亲的信任,想着想着脚下便更有力的前行起来。
她知道,她要变得勇敢起来,学会承担自己的生命,学会逆境中生存。她心中的信念是她要活下去。
那时她的粮草与水早已所剩无几,加之下过雪的高原路更加难走,食物也更难寻找,生存的希望顿时渺茫起来。
看着手中的破布娃娃和北城地图,似乎又有了一些理由,活下去的理由。
她都没有想到过,当她迈过高原顶端后看到一个牧童带着他的牦牛放牧时欣喜的心情。一种活下来了的喜悦冲过几天来跋山涉水的辛苦。
牧童看到李瑶时眼睛里明显都是害怕。他不明白为何会有穿着怪异的女子来到这里,亦不明白她口中说出的话语。
她自然不会将这牧童怎样,她靠近牧童,拉过他粗糙的小手,在手心里写了一行藏语,是父亲教给她的,意思是“带我去你家”
牧童瑟瑟的将她带回了村落。
通过牧童的父母她知道了这里是一个叫阿拉的村子,由于长期不与外界沟通,当地的孩子大都不懂得汉语,说到这里时,牧童的父母显然很激动,想要留她在阿拉教孩子们汉语,她想着刚好能够融入他们,便答应了下来。
她还知道了,牧童叫做哈尼,父母是阿拉村的祭司。
第二天她参加了阿拉村的祭神典,祭司请她上前时,她从未有过的激动,第一次接触陌生的文化,将其融入自己的骨血。
似乎是长久不见的,在心里掩藏久了的探求欲望。
觉定留下后,她常常都拥着破布偶和地图入眠,似乎这样父亲与青禾就会在她身边似的,这样的日子并不长,刚刚与阿拉的孩子们混熟,就到了与青禾约定的三月之期,她与哈尼的父母告别后,再次踏上了返回的路。
见到青禾是两日后,她激动的抱住了青禾,慢慢讲述了三个月里遇到的人,事。青禾亦是开心的展示了她三个月里所写生描慕的画卷。
或许分离才能体现相聚的珍惜。她这样想。
她回北城时回头望了望来时的路,突然就想等到那一天回到阿拉村,继续探索小村子的文化底蕴。
那条路,饱含了她去时的期待,返回时的感悟。
路是没有尽头的,即使有,也是遥远的末日。
即使多年后再次回想,她告诉自己,那是当年选择的不知终点的路。
不是末日,不是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