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朵即将凋零的梨花,再风中紧紧抓住枝干,不肯飘落,只为再与淡泊悠远的他分担一片哀愁。
纳兰,你来了。
他愁眉间悲伤忧郁之深,雪白的袖口略湿,远远近近的酒味飘忽不定。我皱眉,你却苦笑。孤独是一种高处不胜寒,我无法理解,也无法安慰,只得听你吟道:“判叫狼藉醉清樽,为问世间醒眼是何人。”
上帝赋予你出众的才华,让人艳羡的家室地位,可悲剧化的命运就如你身体里的血液,如影如随,到死方休。
妻子早逝,如此暮春时节梨花四处飘零的凄美景象,似乎无意间次动了你的心弦,你无奈叹道,更增一份哀愁:“春情只到梨花薄,片片催零落。夕阳何事近黄昏,不道人间犹有未招魂。银笺别梦当时句,密绾同心苣。为伊判若梦中人,长向画图影里唤真真。”苍白的残花愁惨凄冷,不是梨花应为春光消褪而凋惨变薄,而是说春至梨花盛开,还没来得及就风吹花落。
我知道,你又再想你早年逝世的妻儿了,不着悼亡而流露妻子悼亡的滴滴伤感。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流水落花春也去,天上人间”,“记海棠之后,正是伤春时节”……在万物复苏的春天,本是充满生机与希望的季节,但在这争奇斗艳的季节,你们却会在这繁华喧闹的背后隐约感到美好即将消逝,于是往往流露悲观情愁,细腻微妙的感伤,瞬即而至。
“无限好”的夕阳为何偏偏出现在黄昏的时候呢?我自问,又默默无奈。纳兰我总是读不懂你,往往是冰山一角。夕阳的景色是无边无际辉煌灿烂的,然而这种富丽之美却出现于黄昏,很快便要消失于无边的黑暗之中,夕阳即使有“无限美”,反而是一种痛苦了。此时的黄昏,更是你对昔日美好的追昔,可如今的你饱受相思之苦,落魄孤独,又如何摆脱?夕阳是颓败的、无情的,应为你还未来得及为亡妻招魂,夕阳就要消失在黑暗之中,而面对这一切,你只能仅仅叹息道,“不道人间犹有未招魂”,由景入情,浓重的哀思有点点往事的浮沉迷离,却如今只梦中见,画中思。原同心,如抹一层忧伤哀愁。
你静静地摘下我,忽然淡淡一笑,又皱眉,置于地。
又是一年梨花凋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