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痛吻我
棠下高中 像夜
“世界以痛吻我,我要抱之以歌。”泰戈尔真是老好人,我也想这样,不——是“要”!
对于未知,人们总是在恐惧中憧憬着美好吧!来自灵魂深处那抹卑微的执念。就像对于平民百姓而言,皇宫是朝圣地不可侵犯的存在。
我痴想有那么一栋建筑,如巨兽盘扎,额头上刻着鲜红的十字,像是上帝的苦心孤诣的杰作。然后又那么一位至高至上至善至美至尊的权威来宣判我的新生或毁灭。
然而,梦碎的清晨——我在这里——市医院。拨开枯草般的窗帘,入眼一片破壁残垣,满目荒芜,雀儿在电线上休憩。穿过沉闷的走廊,阳光打在另一边明亮的玻璃上,然后施舍进来,聊胜于无。那边车水马龙,高楼林立。大块大块的玻璃墙上,我看到这一边的满目荒芜。镜中镜,城中城。同一片蓝天下,左手破旧,右手繁华。
就像农村有土财主,城里有流浪汉,朝夕贫贱富贵,蛇鼠一窝。就像光明永远灭不掉黑暗,阳光可以洒出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又把他心中的影子摁在地上踩踏。就像越茁壮成长越接近死亡,越懦弱不堪越假装坚强。世上总是存在两个极端,比如我们某些人。所谓太平盛世与末日浩劫不过是相互玩弄对方的把戏罢了。我一直活的还好。
贫贱与富贵,残缺与完美,毁灭与新生,梦想与现实。我不知疲倦地钻入一场又一场的玩笑,许嵩说这样也没什么不妥。
病房里有个小孩,四岁上下,在床头摇着手柄。顺时针摇,床的另一半便缓缓抬起,病人可以半躺,还挺人性。小孩恣意天真地笑着,似乎很是满意自己所拥有的掌握,不顾母亲的训斥卖力地摇。这让我想起小时候打米时化谷为米的风车,也是这般摇,不过以小孩子的气力是摇不动的,所以那时尚年幼的我也笑。
小护士在抽血化验时,抽一针筒就紧张兮兮地问,疼不疼,难受不。大概是实习吧!我默然摇摇头,又给他个自以为鼓励的微笑,这难度很大。小时候有篇课文讲实习护士给老人扎针失误多次,儿女在一旁大骂,而老人鼓励小护士继续。我有些好笑。
我看着四个并排安防的小瓶子,里面是我鲜红的,滚热的,混沌的生命另一种存在方式。我倍感亲切的同时又极端厌恶这种感觉,这种被剥离掉珍贵的东西感觉很不爽。
我们曾今拥有的东西有多少是我们竭斯底里发毒誓要用生命守护的,现在还剩下什么呢?我们都将这归于无奈,甚至可以再次举天发誓证明这真的是无奈。如此,神圣的誓言成为玩笑,因为一个人不是衰到家,五雷轰顶就是个玩笑。所以当肥皂剧中男主角豪气冲天地准备说出“若不怎样爱你,就天打五雷轰”之类的话时,女主角立刻摁住他得嘴巴,显然女人都知道现实与幻想之间的落差,还说别说出来留着幻想好了。骨干的女人都喜欢丰满的理想,讨厌骨干的现实。世界这么大,该劈的人如此多,全都劈的话不免伤及无辜,于是仁慈变成为嚣张的资本,天知道要往哪里劈。
手术时我莫名地兴奋,手术台上我咧着嘴傻笑,牙齿和灯光一样闪。医生也很兴奋,大概是我的兴奋和傻笑感染了他们,这年头乐观的人可不多呢,喔,还有,我在他们眼里是只肥羊。我料到这场小手术成不成功都没什么,可我不会贱到连这点奢想都湮灭。我明知道天上不会掉下林妹妹,除了垃圾花盆还有鸟屎,但并不妨碍我仰望天空,听说这是寂寞者独有的姿势。
手术进行三个小时,真好奇过程,谢天谢地,我没被弄残废,他们没失误。虽然我自诩是个男子汉,但并不代表所有男子汉都是刘伯承可以轻松地撕破一条床单并且数到72刀。付出努力并不代表收获成功,而成功者必将有所付出。
因为手术原因,两天一夜不能进食喝水,实在难受忍不住,母亲就拿棉签蘸水擦拭我干裂的嘴唇,鼓励我坚持下去。我强忍着手臂带动伤口而牵扯着断裂的神经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装着没事一样接过棉签自己擦拭,为的就是有机会多汲取些水偷偷地往嘴里捅几下。霎时眼泪便流出来,母亲惶恐地蹬起来“怎么了,那里不舒服? 医生——医生!”
我从未这般对几滴水至若珍宝,敬若神明。我惬意地享受这瞬间幸福的眼泪。原来我们对身边不曾缺少的爱和给予都认为是理所当然,当失去时才追悔莫及,才知道自己的生命就是由此组成。我感受母亲那双粗糙的手,笑道:“不疼了,没事!”
窗外电线上的鸟儿在余辉中梳理羽毛,阳光笑着说再见,明天再见。我知道有些东西不能随便失去,有些东西不再回来,有些痛苦必须承受。
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不过是插对了地方——有本事你去沙漠插。地球上多了一个节水的好孩子,我跟太阳约好明天再见。
“世界以痛吻我,我要抱之以歌。”泰戈尔真是老好人,我也想这样,不——是“要”!
高中2年级 - 散文字数:1735 投稿日期:2013-10-26 22:56:00
推荐3星:[左夏影末]2013-10-26 22:59: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