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福惠帝姬
因着这几日秋来风凉,锦瑟体恤宫嫔每每请安之苦,故此免了今日的请安。独自坐在内殿,望着四周华丽的布置装饰,只觉心内感慨万千。手内握着一本宋词静静的瞧着。只见绿痕穿了一件水绿色的刻丝宫装,道是储秀宫请皇后娘娘快些过去,太后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锦瑟急忙搭着绿痕的手坐着车辇快步往储秀宫去了。
殿内,乳母抱着尚在襁褓的福惠帝姬轻轻哄着,福惠似乎刚刚睡醒一般,还睁不开眼睛。但却生的粉妆玉砌,着实惹人怜爱。
锦瑟毕恭毕敬的行礼问安,只见太后穿了一件家常的菊花织锦宫装坐在那里,似笑非笑。
“皇后免礼。”太后微微颔首示意锦瑟起身。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熙婕妤叶流华只穿了素净的家常衣裳,梳一个反绾髻。只插了一支翡翠簪子,垂着细细的流苏。
“婕妤免礼。”锦瑟就势坐在木椅上,接过宫婢递来的茶盏握在手内,只觉阵阵暖意袭来,好生舒适。
熙婕妤轻轻接过乳母手中的福惠帝姬,紧紧揽在怀中,一双明珠似的杏眸怜惜的看着福惠帝姬,那眼神真像是一位慈母,锦瑟看着亦是不免动容起来。
片刻,只听得福惠帝姬啼哭不止,小脸憋得青紫。熙婕妤更是不住的流下眼泪,泪花大片大片的沁湿了福惠帝姬的襁褓,开成一朵朵泪花。
“福惠帝姬这是怎了?”锦瑟的眸中划过一丝姽婳,转瞬即逝,关切的问道。
福惠帝姬的乳母王姑姑上前叩头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福惠帝姬昨个儿用了膳房送来的酸梅羹便啼哭不止,而且当晚高热不退。”
“那为什么不即刻请太医?”太后质问道。
王姑姑叩头如捣蒜,道:“奴婢人微言轻,况且熙婕妤一向不喜帝姬,对待帝姬也只是敷衍了事。当时婕妤已经睡下,奴婢苦苦求了半个时辰。”
“你莫要血口喷人!”熙婕妤不禁怒火中烧,本来姣好的面容变得狰狞不已。
“奴婢不敢污蔑婕妤娘娘,奴婢句句属实。”
锦瑟借势抱过帝姬,帝姬穿了一袭胭脂红的衣衫,脖前轻轻垂了一块小小的长命锁。锦瑟将她抱得近些,隐隐可闻到一阵奶香味。
“太后,臣妾私以为不论婕妤待帝姬如何,也抚育了帝姬这样久,就不要责备熙婕妤了。”锦瑟从袖中拿出一串精巧的璎珞逗弄着福惠帝姬。
“既然太后以为臣妾不能抚育福惠帝姬,那请太后另觅他人抚育帝姬,臣妾无能。”熙婕妤垂首道。
“你这可是在怪哀家?“太后冷声责问道。
“臣妾不敢。”
就这样,太后将福惠帝姬送到了锦瑟宫内抚养,锦瑟对待福惠帝姬更是尽心。
披香宫内。
深秋里凉风阵阵,藕香阁内的梧桐树开始纷纷落下叶来,秋风肆意敲打着窗棂,如冷宫内无尽的哀号般悲戚不已。苏晏柔穿了破旧的妃色宫装,这件宫装还是晏柔受封贵人时,皇上赏的。那时的她笑靥如花,风姿绰约,皇上十分喜欢她。经常陪着她一同品茶论画。
那时的她何等得意,谈笑风生,明眸皓齿。但是她明白,皇上对她好,无非是因为腹中的那个孩子。皇上子嗣不多,只有四位皇子三位帝姬而已。
她痴痴地望着窗外,彷佛即刻便会有一抹明黄身影,闯进她的眼里,笑意温润如玉,与她闲聊作诗。
可是,他却再也不会踏进这儿了。
披香宫的宫嫔如今只有两位,筠嫔杜如徽是个孤高冷傲的性子,喜欢煮酒烹茶。一开始,皇上觉得她与诸位后妃不同,千方百计与她亲近,她却也不理不睬。
时间久了,皇上明白她便是那样的性子,也不再千方百计与她亲近,让她迁宫到了披香宫来。她一如既往孤高冷傲,眸如寒星,也很少说话。
锦瑟用了点心,便想着随心四处走上一走。便吩咐绿痕备随侍在侧,这一走便到了披香宫来。
“娘娘,这披香宫不吉利,您还是不要进去,免得沾染了晦气。”绿痕伏在耳畔轻声劝慰道。
锦瑟抿唇浅笑轻轻瞥了绿痕一眼,道:“这儿只不过是偏远了些,怎的就不吉利了呢。”锦瑟踏着绣鞋跨过了鎏金的门槛儿,却见静贵人苏晏柔带着婢女冬梅站在阔朗的院内。晏柔只是静静的瞧着万里无云的天空也不说话。
“静贵人这是在看天上的大雁么?”
“天凉了,大雁都飞了南方去,即使有大雁,也不过是孤零零的孤雁罢了。”晏柔福身行礼,不咸不淡的回道。
“快入冬了,这儿风凉,静贵人和本宫进去说话儿吧。”锦瑟移步进了阁内。正面的一张檀木桌已有破损,长榻上的湘妃珠帘也惹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冬梅,还不给皇后娘娘上茶水点心。”
片刻,只见冬梅捧了茶盏与一碟豆糕来,锦瑟抬眼细瞧,只见冬梅亦是穿了一件一二成新的宫女装,衣服上的针脚粗得很,像是连夜赶出来的衣衫,上面的绣花纹饰亦是早就过了时的。
锦瑟端起茶盏微微含了半口在口内,只觉得苦涩不已,应是宫里头前一年留下的旧茶叶。这宫里的人人都学会了见风使舵。你得宠些便不住的巴结你,若是常年不得宠便是活的连宫女都不如了,人人可欺。
她又看了看一旁的糕点,只觉得又干又涩,应是上月太后赏的,还不曾吃完。
阁内晦暗,她唤了冬梅取出一件胭脂红的绣花小衣,道:“这是嫔妾为福惠帝姬绣的衣裳,小孩子都是爱花爱红的。”
锦瑟接了衣衫,道:“养母对待孩子到底不如生母,福惠帝姬如是,难免四皇子也如是。”
“嫔妾明白,只是嫔妾人微言轻,又多年不得宠。”
锦瑟道:“你总是这样怯懦的性子,你以为不争,便能换来一世长安?前些日子,本宫去见了四皇子,他很想你。”
晏柔取了一方素白绢帕拭泪,道:“皇后娘娘,嫔妾无能。”
锦瑟道:“你若是这个样子,四皇子怕是一辈子都回不到你身边,记住,你得宠不得宠对你我而言,都不要紧。但对于四皇子来说,却是最要紧的事,你自己想想吧。”
晏柔思忖片刻,道:“请皇后娘娘赐教一二。”
锦瑟微笑道:“你会做什么,便做什么。”
当晚,皇帝留宿于披香宫内,翌日册为正五品嫔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