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恬静时光。
我翻着杂志,怀里抱着的猫咪不知何时悄然睡去,它均匀的呼吸声如同及到脚跟的水。突兀的电话铃响,将这本已凝固的时光敲碎。猫咪也随之被惊醒,不安分地挠了挠我的手后从我怀里跳下,逃向远方。我索性放下手中的书,接了那很久都不曾响过的电话。
“喂,又有什么事?”我不耐烦的语气明了。对面的人尚未言语,我已知晓他为谁——大伯。也对,现在的人都用上了手机,极少有人还会使用电话这种老一辈的物件。所以只有奶奶家的人才会拨打它,毕竟,我早已与其疏于来往,我的手机号他家自无从知晓,所以想要联系上我,只有通过电话。
“明天是你奶奶生日,你回来吗?”电话那头谨慎的言语与我之前的语气形成鲜明的反差。
“与往常一样,还是算了吧。”
反正她的生日没有我不是照样过,剩下的半段言语噎于喉咙。
“哦,这样啊,那么,再见。”
我厌恶地挂断电话,甚至连再见都没有回。一侧身,母亲的身影映入眼帘。
“妈,你睡醒啦?”
“没有,刚才那个电话把我吵醒了,是你大伯给你打电话?”
“嗯。”
“怎么了?”
“没什么。我奶奶生日,他问我回不回去吃饭。”
“你又不回?”我没言语。
“其实你该回去的,毕竟她是你奶奶,这么多年你还记恨她么?”
“没有的事。”
“唉,其实你没必要这样的。她当年可能也就是一时冲动。”
“可是换个角度想,妈,若是你刚出生就因为是个女孩而被放在铁轨上,你作何感想?”
“最后奶奶不还是抱你回来了么?”
“这不一样。”说完,我走进房间,房门紧闭。
关门的一霎光景间,隐约听到母亲的一声长叹。
自此,再无声息。
晚上吃饭时,母亲又聊到这个话题。我一声不吭,默默地吃完饭回了房间,耳朵里充斥着失真的摇滚乐。
正当我依然沉浸澎湃时,母亲来到我身边,我摘下耳机,只见母亲手里拿着诸多红包,有些或许因年代久远已褪尽繁华只残浅红。
这是?
母亲缓缓开口,“这是你出生开始奶奶每年给你的红包。”
怎么可能,她曾经那么讨厌我。
“你知道吗?奶奶一直对当年的举动有愧疚,每年过年时她都会给我一个红包,里面的压岁钱是所有孙儿中最多的。她说她真后悔当年的行为,也不知道怎么让你原谅她,只好这样做。
我听着母亲的话,眼前迷蒙一片。却依然嘴硬,“那是我应得的”。
“你这个孩子。你不是最爱吃饺子吗?可你又不爱吃我包的,奶奶听我说起这件事后每次我回去她都会递给我一大包饺子,生怕你饿着。”
原来,原来那些馅大皮薄的饺子都是奶奶包的。眼泪如坠落的烟火一闪而过。
“还有,奶奶手上的伤痕也是小时候为了给你洗澡被热水烫伤的。”
“妈,你别说了。我回去。”
回去前我买了个蛋糕,想让奶奶尝尝它的甜美。
那一晚,我看见一直晦涩阴暗的天幕间有星星升起。它只孤独一颗,寂寥的清冷的光微微。
一切欢愉。
奶奶吃了我为了她切的蛋糕,笑容里有难以言说的意味。
回到家,母亲告诉我,奶奶又高血脂,吃不了甜食。可她为了不辜负我的一份感恩之心,硬是让所有人瞒着我吃下了那块蛋糕。
眼泪没有滑落。
我仰望星空,望着那轮剪破中天的明月,是以那样柔和的光包裹着那颗微渺的星辰。星辰似我,以为只有自己在这望不穿的黑暗中独自寂寥地发着光,感受着夜的清寒。却从没有顾盼身旁那抹温暖的皎洁的光,没有望见那轮明月——奶奶。
孟郊吟,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或许,谁言微星辰,报得明月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