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足
老师在课上说:“爱笑的人总能多活很长时间。”
不知道是谁喊:“那他就是千年王八了!”
下课了,他才想起交作业。他急忙冲刺到办公室,憨厚地笑到了老师面前,蹑手蹑脚地把作业摆在老师的桌上。老师说:“别人年都过完了,你才开始准备年货!”他搔了搔头,嘻嘻地笑,说:“我这是在为明年做准备!”
他是教师家的孩子,他的父母对他有很大的期望。他不仅仅能与同学们友好相处,而且他在学习上也有一股猛劲。考试前,他总是做大量的试卷。每一次失败,他都会暂时地自卑,然后树立目标,继续前进。每一次成功,他都不满足于现有的成绩,而是提出更高的要求,循序渐进地进步。
明天就是考试了,我真没想到自己又在给自己加压。
想着他努力的样子,我真有些心慌。
夜晚复习的时间很快就过去,黎明却姗姗来迟。
我走到考场前,门还未开。放眼望去,别的学生都抱着书在啃,而他却无所事事;别的学生大汗淋漓,而他却只有一脸的轻松;别的学生都恨不得一下子把书吃了,而他却慢条斯理地掏出材料,轻抚着,翻一翻。看样子是有备而来。
我顿时紧张起来。
门开了,他自如地走进考场,坐在座位上。老师说过,考试中,最可怕的就是写着试卷,看到题,似曾相识却无从下笔。我回头看他,他低头“哼”地笑了一声,然后一笔一划地刻下去。
我不甘心,我不满足。
我的汗一点点地往下滴,试卷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湿圈。题目好像是分 外难,明明很多题我做过,我是做过,但我都觉得很陌生。心中,我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要深呼吸,忘了一切与考试无关的东西,过了这两天,也就过了这次挑战——不能从心理上输给他!
我渐渐地平静了,好像题目又变了个样,变得熟悉了。考试结束后,他对其他人说:“哎,这次语文好难,好多都没写,我都说了我没复习,你们还不信!”
他什么时候虚伪到这个程度了?
成绩下来了,出乎我意料的是,名次没有变。他激动地祝贺我,然后信誓旦旦地说,下次一定要超过我。我看着他的眼睛,分明在想其他东西,可又是有一种专心致志的期待。他好像要在这个暑假做其他事情,可是又像准备大干一场。
这个暑假过得分外的慢,作业明明很少,但是每一秒都让我觉得不自在。他在考试前很轻松,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他在考试时很悠闲,好像这是一场游戏;他在考试后很虚伪,好像在玩着心计。按理说,他早已准备好,可是在成绩下来之后,他又一次向我发出挑战。这和以往不同,虽然还是很认真,但没有以往的坚定,好像动摇一般。
开学了,我扫了扫四周,他有了重重的黑眼圈,眼神黯淡无光,和放假前迥然不同。看来他这个暑假真的好好干了,这么用功,连黑眼圈都熬了出来。正当我感叹之时,他后面的人找他聊天,他坐在那一动不动,好像是在神游。我感到这有些不对劲,平时,他是很活泼的,从来都不会这样。
老师在讲台上说,到了关于“上网”问题时,特意吭了吭嗓子,压重了声音。我感到很疑惑,今天真不是一般的怪。
也就这样开学了。说实在的,在暑假中觉得时间过得很慢,但是再回去一想,心理暗示就会让我觉得很快,时间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东西,当你想起它的时候,它就过得如沙漏一般快,反之,则很慢。这要看心态了。
第二天清晨,预备铃都打响了两分钟,他才慢慢悠悠地晃进了教室,坐在座位上,趴着就睡觉。我上前去推他,可怎么推他也不抬起头。无奈,只好回到座位。一会儿,老师走向讲台带读,他极其艰难地拎起头,一字一字地哼,牛头不对马嘴,跟不上节奏。再一会儿,他就直接不读了,趴在桌子上,用书遮挡着头,渐渐地眼睛又眯成一条缝,睡觉了。
老师非常生气,但是也露出一脸无奈相,示意我下课拉他去办公室。下课了,我偷偷跟着他进了办公室,老师坐在他面前,语重心长地说:“趁现在还早,专心点吧,不然等到以后就真的无法改变了,你难道就不想重新回到那样的生活吗?即使学习很苦,也会毫不在乎。”他毫不在乎地吭了一声。
老师上课的速度好像故意放慢了,一点小小的题目都要讲好几遍。课上,遇到有一些难度的题目,他手中的笔在晃动,好像轻轻一口气就能把笔给吹走。再过几天,他直接不来上学了。别的同学在班里议论纷纷,认为他是生病了,而我不这么觉得,我认为没那么简单。
一天放学,我敲他家的门,开门的是他的妈妈。他妈妈见到我说:“哎呀!快请进!”我把脚顿在门前,然后问他最近有什么事吗,怎么无精打采的样儿。他妈妈不等我反应过来,就把我拉到他家客厅的沙发上,叹了一口气,缓缓地开口:“他暑假刚开始的时候,作业就写完了,我当时很高兴,可是写完作业后,他既没有预习也没有复习,而是疯狂地玩游戏。我就想,他学习那么累,让他玩几天也好。可是几天后,他好像就和网分不开了:拉他下来吃饭,他一直都说‘马上,马上’,可往往等饭凉了才想起来吃。我只好给他热饭,他把饭和菜端到了电脑室,边吃边玩,一秒钟都不放过。你也知道的,我以前从来没查过他的作业,可那天,我无意中翻了他的作业,天哪!你能想象的到吗,大片大片的空白,所有作业都只写了选择题,而且都是抄答案的!我当时气坏了,拿着作业去找他,我把作业狠狠地摔到电脑桌上,他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似的。”
她又渐渐压低了声,说:“阿姨信任你,阿姨才跟你说这些。你看,你和他关系那么好,我只是希望你能带带他,劝劝他,帮助他走出阴影。当时我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可情绪稳定了,涌上来的又是难过。如果他学习能再有这样的冲劲的话,那该多好。”说完后,她先是止不住地叹气,然后接着止不住地用纸擦擦她那渐渐红了的眼眶。
我想了一会儿,说:“阿姨,您别难过。我跟他是无话不说,我会跟他好好谈心的。我了解他,他这么做是有原因的,您别急,我现在就去看看他。”
我走到他的房门前,推开门进去。现在是下午五点五十九,可他却躺在床上睡觉,但是好像已经醒了。到了六点,他的闹钟“叮铃铃”地响了,他机械地坐了起来,赶忙披了外套,目无旁人似地走到了电脑前,打开电脑。他睡觉时只脱外套,为了方便,他一秒钟也不肯浪费。在开机过程中,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鼠标指针,仿佛有无限的期望,屏幕由黑色变亮了,他就好像在饥荒中找到了精神的食粮,瞳仁一下闪射出刺眼的光芒;他熟练地移动着鼠标,但鼠标移动的速度对他急迫的心来说,还是慢,他只好哼哼叫;打开他期待已久的玩物,手指迫不及待地趴在键盘上,比拟着如何去操作;进入他幻想的境界,他聚精会神地盯着他所扮演的角色,如果不是他的躯壳坐在这里,没有人会相信他还在。他的生物钟已经完全紊乱了。
“嘿!”我喊了喊,“想不想跟我一起去外面聊聊天,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我带着笑容等着他回头,但是我的笑容渐渐僵硬了。他一声也不吭,俨然成为了一具行尸走肉。我在后面看着他,他时不时高兴地欢呼,或者是狠狠骂一声。他在现实生活中好像是一个“渺小”的人,但他在他的精神世界就成为了“庞然大物”。半小时过去了,我离开了他的房间,他的妈妈拦住我,问:“走了吗?不留下来吃顿饭吗?”我很有礼貌地谢绝了。
我走在路上,车如流水般匆匆驰过。我该想什么呢?或许是前天吃的沙拉,或许是昨天晚上碰到的一对母子——这都无所谓了。
又过去了很久,不知道是谁说他辍学在家后,在班里引起一场轩然大波。熟知他的人都深深地感到惋惜,而对他陌生的人狠狠地嘲笑了他。可几天后,他们全都把他的遭遇当做饭后笑料,无聊之时拿来说说。他们把他父母的“窘样”想得一清二楚,殊不知他父母是深深的哀愁。
他的父母难过,哀叹,渐渐地绝望,他们不知道究竟应该怎样才能使儿子回归现实。原来,他们就是希望他上一个好高中,走出县城,迈开成功的第一步。而他自己也渐渐地知道如何才能搞好学习,如何才能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
初一第一次月考,由于他没认识到学习竞争的激烈,考砸了。他的父母生气极了,狠狠地把他训斥了一顿。他难过透了,趴在床上,浑浑噩噩地,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平抚父母的心。
第二次月考他比上次进步了一些,但还是不能令他的父母满足。他人的冷嘲热讽让他认识到了许多。
第一个期末考,他成功的考了第二,让我刮目相看。他在我的浮夸下也飘飘然的,自认为找到了学习的秘方。
第二学期的第一次月考,他考了第三名。他本该考第二,可一道批错的题使他无缘无故减了几分。老师的期望,同学的向往,已成为飞灭泡影。他难过,不是因为那道题,而是为了他在考试前自大的心。
第二学期的期末考,看似早有准备的他却考了第二。成绩下来后,他不满足,却又无可奈何地再次向我发出挑战。
但是再望望现实,这一切也只能成为回忆。
他沉湎在网络世界,一直这样,不知不觉初二也过去了。
暑假的傍晚,我路过他家门,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去看看他。我站在他的背后,轻轻地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声地问道:“想来聊聊天吗?我知道你会答应我的。”他先是迟钝了一下,然后继续神游。
我对他说:“我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做的,你现在能信任的还有谁?我想只有我!一般来说,第一和第二的关系都并不是非常好,而我俩不同,我俩的关系,那还用说么!飞流直下的瀑布都冲不动摇我们的决心,阴暗的天空都无法遮蔽我们发出的光芒。”
他居然“咯咯”地偷笑了。
然后,取代笑容的是懊丧;再然后,他就不出声了。
我想走到他面前,但我忍住了:“我知道你内心一直都在挣扎,你现在很想回到从前的日子,但你还是犹豫不决。其实吧,想想呢,一次次考试,不管考得有多么差,它也只是一次考试,代表不了什么。你在背后一直都在努力,就是想满足于你父母的良苦用心,我们大家都能理解。其实第一第二没什么区别,它只是取决于是否细心了。考不到第一也没什么关系,因为一直坐在第二也挺好的,至少不会有那么大的压力。我也知道,你一直都想冲刺第一,可是你能在挫折面前屈服吗?你认为一直逃避就能躲过去吗?不,不行。还不如我们俩共同进步,共同面对挫折。别忘了,我是你的好兄弟,不管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向我倾诉,就这样,没错。”夕阳的余晖映在地上,和中午一样刺眼。
初三开学典礼上,他早早地就来到了学校,又散发着以前的气质,全身都是活力。看样子他在这个暑假是用功了,是觉悟了。但这也许只是昙花一现,起不到什么作用——他早已落我们太多太多!
他在课堂上,不懂的问题就去问他人,上课认真听讲,回家立马写作业,一秒也不肯耽误。老师的脸上都浮现了会心的微笑,同学们都恢复了对往日他的态度。
但这一年时间实在是太短太短。中考前冲刺阶段,他是我们全班最努力的一个,每一分钟都抱着书看,怎么看也看不够,看不够,就去写卷子,怎么写也写不完。初一良好的基本功使他回过头来学习容易些,这分数,中考,足够了。
中考来了。
中考成绩出来了。
他,405分,全县教育质量最差的一所高中。
他的父母满意地笑了,满意的是他能在最后时刻冲刺一下。
他自己满意的笑了,满意的是自己能够考上高中。
我满意的笑了,但令我满意的并不是他在中考前冲刺一把,也不是他能考上高中,而是他能认清现实,面对现实,以后还有时间,还有希望。
初中1年级 - 记叙文 - 叙事字数:4341 投稿日期:2013-7-15 23:47:00 推荐3星:[恋草樱]2013-7-16 0:3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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