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庄子的文章,崇尚“逍遥游”的境界,却并不希望得道成仙。不仅仅因为“高处不胜寒”,更因为不舍这人间的四月天。
四月,深情的诗篇。历朝历代的文人墨客把他们的词兴诗情都奉献给了春——这轴无与伦比的画卷。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古诗词,信手翻来,满眼尽是春的使者:“春风又绿江南岸”、“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春来江水绿如蓝”、“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这之中有赞美的,有哀怨的、有欣喜的、有悲伤的……但无论如何,它们都是优美的。如果没有了这人间四月天,将是多么单调乏味的一件事儿啊!
古人赋予了四月许多美丽的名字:清明、谷雨……单这两个就比二十四节气中的任何一个更为清新,更富有诗意和韵致。再加上诗仙李白脍炙人口的一句“烟花三月下扬州”,须知阴历的“烟花三月”便是而今眼下的“暖阳四月”,这令人对人间的四月天又平添了一份向往。
有了向往,就有了追梦。踏青,是四月天出行独有的词儿。虽已不见“千里莺啼绿映红”的景色,然并不妨碍与春天的亲密接触。躺在草地上,用心去聆听春的足音:风雨倾诉、溪流歌唱、鸟雀啁啾、草虫吟哦……踱步花园,跟蜜蜂谈笑、和蝴蝶对话、与燕子聊天……偶尔回首,蓦见竹外桃花,一个是碧绿滴翠的,另一个是粉嫩娇柔的,相映成趣。
走在街上,不见了缩着脖子、跺着脚取暖的人。脱下穿了一冬的厚重的棉衣,似乎一切烦恼、负担都随之而去,长舒了一口气,准备好迎接久违的阳光。太阳出来的时候,暖洋洋的,却并不耀眼,伴着微弱的风,有一种无限的惬意。正午时分,坐在公交候车亭里,不知不觉中已打了个小盹,伸着懒腰不愿从四月的春梦中清醒。忽地瞥见公交车到站,忙一跃而起,飞奔上车,在车上找一个有阳光的座位继续睡。等再次醒来,已过站许久。但我并不介意,古诗曰:“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可见春睡总是要付出一点儿代价的,而这点代价和睡醒后的满足比起来就微不足道了。所以我宁愿继续睡下去,因为没有别的时令比四月更让人有如此之浓的睡意了。
四月,除了阳光即是雨水。春雨,享有润物无声的美誉。诗圣杜甫的一篇《春夜喜雨》,字里行间都洋溢着那样的喜悦!四月霏霏的雨,细而密,撩人春思。独自撑着一柄花伞走在雨中,总会联想到江南水乡的柔美少女撑着伞走在小桥上,留下的那嫣然一笑。然而我更喜欢淋这样的春雨。夏日的暴雨是淋不得的;秋冬两季寒冷干旱,即使有雨也冰冰凉,是我断然不敢淋的。因此只有走在这四月的春雨中才得以信步,闲适而富于情调。
四月末,是最可人的时节。一些花儿开得正浓艳,而另一些开得较早的则已经开始谢了。词赋中似曾相识的小园香径竟真切地在足下,软软的、轻轻的。于是我悠悠地漫步在这落花织成的锦缎上。不时地会有花落下,落在大地上,也落在我的肩头。置身花雨中,淡淡地透出一份雅致。默默中,念起了“无可奈何花落去”、“流水落花春去也”的诗句,泛起隐隐的忧思和惆怅。不过很快我又陶醉在美景中了,更多的还是诗情画意。
人间的四月天,有农夫播种的忙碌,也有文人雅士赋诗的闲情,更有我们生活繁忙中的一点闲适。忙里偷闲,在四月似乎更美妙:这时候连晒太阳、听雨这种小事都可以成为放松自己的理由,尽情地纵容一下疲惫的自己。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看似真实却又似乎如梦如幻,令人神往、心醉。不愿打搅抑或是惊醒这一帘四月的、春的幽梦。
这人间的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