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 - 小说 阅读指导

白露微霜

ゞ☆风会吹走╮陌生人的草帽ヾ 紫陌儿

三个多月,从盛夏到初秋,在尤溪的乡下,我看到一场盛极而衰的绿,相遇一场未知的奇遇,我想,我该走了,我知道下一站在哪里。
   雨歇了。很久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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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尤溪。》
  山月。
  尤溪的天空很快就晴朗了。空气里捕捉不到什么特别的气味,依旧是竹子的味道,有些清甜,脆生生的,像在吃一颗薄荷糖。一场秋雨一场寒。细细碎碎的雨丝带走了竹乡独有的绿,不过,竹子的味道倒是浓重了许多。像是经过一场发酵,那些孕育在母体中的最厚重的根本在一夜之间随着空气中的微尘弥漫,进入人们的鼻翼。
  “好舒服!”山月眼眸微闭,贪婪地吮吸着风带来的清甜,毫无疑问,她忘记了手中的画笔。抹花了脸的画笔从山月手中以一条抛物线的形状,先是落到画布上,给未定型的画作添了一笔,接着,又转了个身,脑袋朝下,兴冲冲地奔向山月那双满载荷香的帆布鞋。
  “砰”。
  山月闪开了,而且有些得意。不过画布上添了的一笔,却让她有些苦恼。窗外一大片的竹林,山月想要把它们的味道画出来,半年了。就像缺少一个竹子般的情人,山月画笔下的竹子只是竹子。若它们不是竹子,那么,我看到的又是什么呢?山月这样想。
  搁下画笔,拢拢头发,撩撩衣裙。清晨的风,有些凉。窗外,风在和竹子聊天,窸窸窣窣的声响,漫天漫地,有些绵软。落了不少竹叶的大地,踩上去,突然觉得,离云朵近了一点。许是刚雨霁,纵身竹林,衣裙便被竹叶上明晃晃的露珠打湿了。山月丝毫不在意,竹叶没有昨日的绿,微黄和着残留的绿意,有些萧瑟与不安。风依旧在作祟,偶尔能听到露珠滴落的声音:“啪嗒”。
  阳光的脚步太轻,不知道何时竹叶上的露珠变幻出七彩色,梦幻得不真实。山月忽然想起一个词牌名——荷叶杯,不知为何没有竹叶杯呢?露珠沿着叶子的脉络,缓缓滚动,像是肉嘟嘟的婴孩的脸,或者是……
  山月突然停下脚步,像是知道了什么秘密。阳光穿过竹林,朦胧的光照亮飞舞的微尘,还有些许凌乱的发丝。她大步往回走,走进屋子,拿起画笔。她说,她看到了。
  或者是那清澈的眼睛里流出的泪。竹叶便是那眼睛。
  画笔游走,时光轻轻滑落在少女的鬓角,有些恍惚。那一年,山月21岁,独自一人在尤溪乡下的竹林里呆了半年,在那所有些破旧的屋子里留下了一幅名为《白露》的画。画上的竹林有些忧伤,那一抹透明的哀伤动人心弦。
  画的背面有铅笔写下的日期——2000.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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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远。
  那个夏天,有点远了。异常的燥热与不安,连空气都拥挤了许多。决定去往尤溪,其实没什么原因。也许绿色越是浓重,心就愈加平静吧。路远已经搁笔半年了,推掉了所有工作,因为不知道从何写起。心情就像这漫长而又燥热的夏天,偏偏路过沙漠,没有绿洲。江南的夏日没有想象中那般清新自然,依旧有浓重的汗湿味,似乎怎么都逃不开人群。路远所能想到的,只有乡下了,正好在尤溪附近,便打算在此小住。
  屋子很是僻静,房主说,已经有一年没人住过了,要好一番打扫,还说之前的房客是位年轻的姑娘。拿到钥匙,已是傍晚。夏日乡村的傍晚,自然舒适,习习晚风,还有不远处绿色海洋般的竹林。而此时,蒸腾在天空中整整一日的热气亦乘风归来,许久未见的太阳雨在温柔的光芒中缓缓降落,像一曲悠扬的歌。心情在这份久违的清凉中平复了不少,路远嘴角上扬,仿若天边的云。
  日子就这样安定下来。路远甚至忘记未来要做些什么了,他真想一直这样下去,每日等阳光踩着猫步来,洗脸,刷牙,吃饭,喝茶。屋子里竟有许多旧物,不想出门的时候便随意翻看那些旧物。路远想,这应该是她丢弃的吧。用了一半的橡皮,还未开封的炭笔,画毁掉了的画布,拧不开的颜料瓶,未清洗的调色盘,随意涂鸦的素描纸……她似乎从来都在这里,只是她与他的时空就像两条平行线。
  作为四君子之一的竹,似乎有许多可写之处。身姿颀长,翠色欲流,它们的世界不惹尘埃。路远却无从下手,在键盘上来回敲击着,却终究以失败告终。这是许久之后他想拿起笔,却只听得到竹叶在风中摇曳的声音。
  阳光滑落屋顶,溜进窗子,没有开灯的房间混沌一片,只能看到灰蒙蒙的微尘,像好几个世纪之前。路远的手指夹着一支忽明忽暗的烟,烟雾缭绕,有些空的房间不似人世。像是突然发了疯一般,路远大笑着掀翻了柜子,茶几,椅子,还有床……
  世界寂静的时候,路远说,他一伸手就触摸到了窗外的竹林。那幅《白露》就在发狂后的凌乱中重见日光。他记不得它是从哪里跑出来的,记不得它是如何让自己闯入那片透明的哀伤。
  他说,夏日的傍晚,初秋的早晨,竹子哭泣了,我盛了一碗透明的哀伤。
  
  三个多月,从盛夏到初秋,在尤溪的乡下,我看到一场盛极而衰的绿,相遇一场未知的奇遇,我想,我该走了,我知道下一站在哪里。
                            2001.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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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阳朔。》
  山月。
  夜幕爬上山岗的时候,西街就热闹起来了。人群好似越来越急的大雨,一会儿便密密匝匝,转个身都有些费劲了。这是阳朔的四月,其实算不上是旅游旺季。山月来此,除了因为那句阳朔山水甲桂林之外,还听说,这里盛开着大片大片的油菜花。
  在一家叫花满楼的青旅下榻,男女混住的六人间,早已习以为常。旅馆有一种很温馨的氛围,暖黄色的灯光让一切都柔和起来,贴满明信片的墙壁,写满祝愿的笔记本在昏黄的灯光下太过温柔了。山月来不及疲惫,想要去走走。来时路过的西街此刻早已霓虹泛滥了吧。
  暮色在霓虹的闪烁中很是惬意,四月的风还有些凉,来不及打理的发丝凌乱在风中,变换着不知道的模样。西街的风里弥漫着一种淡淡香,好像是松子的香味,山月这样想。抬眼望去,到处都是卖衣服的女人,卖花环的少女,还有卖CD的鼓手,卖草鞋的老爷爷,还有各种各样的桂花糕、玫瑰饼……阳朔似乎是座幸福的小城。
  琳琅满目的店铺像是天空中的繁星,它们似乎是这座古城的灵魂。这是文艺青年趋之若鹜的地方,山月这样想。脚步不知不觉走进了一家贴满明信片的店铺,店铺分为楼上和楼下两层,各式各样的明信片,复古的、时尚的、清新的、风景的、木质的、牛皮纸的……楼层的拐角处,是很久不曾见过的红砖头墙,满满一墙壁的牛皮纸明信片,杂乱的字迹似乎在急着诉说那种莫名的幸福。
  楼上灯光暗了许多,中间有一排木质桌椅,供客人手写明信片。在这个邮局不怎么被作为传信驿站的时代,明信片被赋予一种特殊的意义,没有人知道它代表什么,但它跨越任何年龄层,看着它被写上寥寥数语,被盖上那枚邮戳,就有种莫名的感动,甚至在投入邮筒前,还要忍不住拍照留念。山月笑笑,明信片于她,就是一枚邮戳的价值。
  她想起那个人。两年前,开始给自己发电邮的一个人。山月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自己的地址,他发来的通常是摄影,多半是古城乡下的摄影,那些照片中徜徉着一份安详,少有的文字山月便会记下,这是个会收集邮戳的人,他说,有没有明信片无关紧要,有那枚邮戳便够了。山月从未回信,而那人亦从未停止,似乎知道山月会一直看下去。
  山月笑笑,便随意选了张明信片,什么都没写,想着明日到邮局盖个邮戳吧。
  西街的夜晚,确实迷人。喧嚣中,被那有节奏的鼓点吸引着,穿过人流,寻找源头。跨越漓江的桥上,人流稀疏了许多。鼓点声愈来愈近,不知道在唱什么,只是觉得很熟悉,很走心。到了,鼓手有些胖,圆圆的脸,黑黑的额头,脸上没有微笑,眼眸中有一丝望不到底的深邃。他穿着一件很有民族特色的袍子,坐在那里很用情地敲打出鼓点,没有人能打断。小摊上摆着为数不多的原创CD,山月随手翻了翻,决定带走一张。她喜欢这个鼓手。拿了CD,把钱放在摊上,便起身离开了,伴随着那鼓点声,一点一滴敲打着谁的心。
  西街有点长,山月不知走了多久。当天空突然砸下豆子般的大雨,看人群匆忙慌乱地奔跑进街上店铺,阳朔的雨突然闯入这人世。山月不慌不忙,撑开一把伞,彩虹伞,悠悠漫步在空荡的街上,这场雨带来了一个人的世界。她感觉到有好多目光游走在周身,旋转着彩虹伞,飞溅的雨花,水洼中的涟漪。
  西街好似一场梦。
  回到旅馆,已是深夜,打开电脑,又一封电邮。是那人,这次似乎是在西藏,还夹杂几张西贡的图片。穿着宽松僧袍的僧人,斑驳沧桑的佛像,遥不可及的雪山,磕长头匍匐前进的信徒,盛开在高原的不知名的花儿,服饰艳丽却不张扬的妇女,有着丰富色彩的食物,热带地区的黑色皮肤……山月觉得自己在经历一场视觉上的旅行,那种不经意的感觉早已渗透她的心脾,她会期待,却从未失望。依旧没有回复,这样瑰丽的画卷有一天也许会在呈现在她的画布上。她入睡了,说好明天去看油菜花。
  醒来的时候,阳光正好。山月记得,小时候常常在油菜花田里玩耍,那一朵朵明黄明黄的花儿,真的可以点亮好多个季节。租了一辆自行车,买了张地图,便上路了。沿路骑行的游客很多,还没到油菜花田的时候,山月便看到一辆双人自行车上,后边的女孩头上戴着油菜花编制的花环,女孩儿很开心,张开双臂,双眸紧闭,男孩儿骑得很快,风一样,发丝在飞舞,花儿在笑。
  山月突然想停下来,许久没画画的她,此刻终于知道自己所要的是什么了。刹那间的相遇足够告诉我你是一个传奇。折回的路上,山月突然想要给那人回复一封电邮,把自己的画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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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西藏。》
  路远。
  进藏的时候是八月初,如今已是中旬,在去林芝的大巴上。西藏的阳光果然很充足,仰起脸,似乎就有眼泪想要掉下来。路远计划到林芝后,再乘车去八一镇,然后徒步进墨脱。墨脱,隐秘的莲花圣地,她的脸庞来不及看清,便已被打败。
  两年前,离开尤溪,带着那幅叫做《白露》的画,还有一个破旧的本子。后来在那本子的扉页里发现一个邮箱,猜测是那女孩儿的邮箱,便开始把周游各地的摄影发给她,她从未回复过。路远却一直相信,她一直在看。路远从越南西贡归来,来不及停歇,便踏上西藏的旅途。他想墨脱等他已经很久了。在拉萨停留数日,把一些近期的摄影整理发给她,去当地邮局在本子上盖了个邮戳,便决定要去墨脱。去往墨脱的路途,凶险未卜,不过又何尝在意过这些。决定到达林芝的时候,再发一封电邮给她。其实,很多次,他都想问,那幅《白露》,她还记得吗?但总是未问出口,有些话,似乎说出口,便不再是一个世界,即便,从未是一个世界。
  大巴车上有些闷,西藏的八月还是超乎寻常的冷,从热带走来便纵身高原,着实是一场跨越。路远摸了摸脸颊上的胡茬,嘴角一丝隐隐的笑。他想抽烟了,但想到想到这里是密闭空间,便忍住了。两年了,什么都变了,唯独对烟的依恋愈加严重,不修边幅的习惯让路远看起来像一个逃难的流浪人;两年了,写了很多,很多人认识他,却不认识路远。但是路远不愿写给她看,他觉得他们俩其实很近,近到只用看到彼此的生活便足够熟悉,即便他从未得知她的生活。
  客车跑得飞快,沿途的电线杆奔跑着倒退着,电线杆之间的平行线在蔚蓝的天空下有些孤独,它们似乎在很远的地方交汇了。
  到达林芝,入住提前预定好的旅馆,旅馆人不少,路远关上门,便开始写电邮,他决定写电邮,用文字写电邮。
  姑娘:
  我决定这样称呼你,我想没有比它更合适的了。我知道,这是不是写给你的第一封文字电邮,但有可能也是最后一封,我不会期待你的回复,因为我知道你在心里已经有了回复。
  两年来,我发了无数封电邮给你,我知道你会疑惑我是谁,我想,这个其实不重要。如果,过去属于你的时光慢一些,属于我的时光快一些,我想,我们已经相遇,而不是始终像两条平行线一般。但这确实是目前的现状。你看到了,我在西藏,即将要去往一个神奇的地方,她叫墨脱。我无数次在书上读到她,读到她神秘莫测的美,也许,此次将一去不复返,所以,我想要告诉你一些秘密。
  两年前,我在尤溪遇到过去的你,应该是遇到三年前的你。你留给我的屋子,留给我的竹林,很美。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你还留了一幅画,叫《白露》,那幅画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竹子,每次看到,就好像回到那段在尤溪的悠闲时光;也是那幅画,让我从尴尬的瓶颈期走了出来。你一定会问,我怎么知道你的邮箱,也许,是冥冥中你故意告诉我的呢。在那个本子上,一整本你的胡乱涂鸦,扉页里,很小的字迹让我找到你,我想,我们足够相遇了。只是,如今,还是遥遥无期。
  我不知道你是忘了那幅画,还是故意丢弃那幅画。《白露》就暂由我保管吧,有一天,我会还给你的。
  
  路远看了看,点击了发送。在林芝休息一晚,明天便要上路了。也许,此去墨脱,再无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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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北京。》
  山月从阳朔带回了那幅画,交给了恩师,画作被恩师的一位开画廊的朋友看上,挂在画廊里。不知被哪位名人瞧上买下,山月一夜成名。此时山月24岁,也算是年少有为了。自小学画的她终于爬上了第一座高峰,日子很繁忙,各种各样的应酬,需要更多的画作,山月连打开电脑的时间都没有了。她甚至忘记了有个一直给她发电邮的人。
  就这样,又是一年。这一年,山月一直呆在北京,没有时间去任何地方,考虑任何人任何事。总是在我们计算的刚刚好的时候,偏偏差了那么一点。山月,真的忘记有那样一个人的存在了。她换了邮箱,因为工作需要,渐渐地,都已经习惯现在的生活。像是不知疲倦的陀螺,也许有一天便会脱离轨道了。
  此时,已是2004年的9月,北京红叶满城,山月决定逃离一天。朔方的秋说来就来,天空蓝得有些不自然,仿佛是倒过来的大海。还好,风不是很大,清晨的街上,北京城依旧人头攒动。山月决定租辆自行车去香山。
  她想起当年还在读书的时候,总是会捡来许多叶子,在上边涂鸦,偶尔写几句不明所以的话,然后夹在书页里,很久之后再启封。这样的游戏乐此不疲,直到再也没有时间想起。骑到香山的时候,山月已经气喘吁吁了,而时间也已是午后,天气正好,偏偏游客也少。
  放好了自行车,稍作休息,山月便开始登山了。秋日的香山,红叶漫天漫地,地上的,树上的,空中的,肩膀上的,手掌中的……那样热烈而盛大的红让山月有些措手不及,仿佛是秋日要拼尽全力绽放最后的美。爬上山顶的时候,夕阳有些疲倦了。秋风习习,山月找了一棵树,静静地倚靠着,红叶落在她发上,肩膀上,仿佛时光就此停止,而她也就此老去,秋叶的脉络那样清晰。
  树的另一面,躺着一对情侣,山月听到他们说:今天是白露哦。幸好我们早上便来了,满山的红叶,还挂着露珠呢。
  白露。露珠。
  山月猛地惊醒,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她不知道,不远处,有一束热烈的目光正注视着她的匆匆离去。
  回到工作的地方,山月拼命寻找一个本子,许久了,未曾寻到。那个遗忘了一年多的邮箱就这样被彻底忘记。她只能一遍遍看着当年那人发来的照片,在那一场盛世繁华里,有她永远都无法知晓的秘密。
  
  路远。
  三天前来到北京,只为看红叶。刚从墨脱走出不过一个月,路远的样子更加颓唐了。一年前,进入墨脱时,由于体力不支便在那里修养了多日,不想,这期间竟和山里的孩子们成了好朋友。于是便留在那里整整一年,做他们的老师。这一年里,路远所拥有的只有墨脱的那份宁静,在那个没有网络,没有电话的小山村,除了宁静什么都多余。一年后,他原路返回,重新和世界接轨之后,便去找寻那份曾经的心有灵犀。邮箱里依旧没有人回复,只是,这次似乎不同于之前,他想,也许,这便是结局吧。他知道,今日是白露,当天气还是雾蒙蒙的时候,他便已在山上,看着万家灯火齐亮,风吹落的露水落在脸庞,红叶满山,其实,已经遇见。
  不知道为什么,路远带了那幅《白露》来到北京,亦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的背影便认定这是她这只能是她。倚着同一棵树,背靠背,这边是最近的距离了。
  他跟随她下山,随她走到她的屋外,顿了顿,把《白露》放在门外,转身离开。
  他扬起脸,蔚蓝的天空下那些孤独的平行线。
  
  山月。
  画室的工作人员把画递给山月。似乎有些沉重,画卷舒缓开来,像是阳光洒过麦浪,一点点明亮。尤溪的那年终于卷土重来,清晨的竹林,凄黄的竹叶,当年的帆布鞋,还有竹的眼,你的泪。
  
  山月不知道,那是2000年9月7日,还有一日是2001年9月7日,而今日2004年9月7日。
  白露了。
  你说它是泪,还是透明的哀伤?
  
  
  • 大学 - 小说
  • 字数:6199 投稿日期:2015-2-14 23:48:00

  • 推荐3星:[今夕何兮]2015-2-14 23:5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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